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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着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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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境安吓出一头冷汗,这通敌之罪岂能担当得起?他虽勇猛,但心思却不及其父,被宇文修如此一将倒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生生咽下一口气。
“臣对大兴忠心耿耿,请皇上明鉴!请皇上放心,臣定当拿下沃克尔首级!”
宇文修方才满意地点头,即朗声道:“宋卿拟旨,大将军陈境安率亲卫接管卫风军任主帅,伦文志任副帅,长宁公主即时卸甲回京。另指派原铁鹰军主帅俞飞赴北境任苍龙军主帅。两军主帅即日启程,一月之内务必整军完毕,兵部全力协从,若有人从中阻挠,无论官阶大小,一律军法处置!”
陈境安领旨而出,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宋阙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撂笔上前:“皇上,阵前易帅,臣担心于战事会有所影响。”
刘贺之毕竟老辣,笑着拈了拈唇下几根山羊须:“这场仗皇上早有把握,长宁公主‘战神’的封号可不是白叫的。昨日有新的军情传到,想必那沃克尔已不成祸患了。”
但宋阙仍有犹疑:“即便西南境暂且不需担心,但陈将军刚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北宴此次虽为和亲,但背后是否另有所图却不得而知,不可不防!俞飞虽有将帅之才,也熟悉北方地势,但毕竟对北宴军队的了解不及陈将军。若是北宴趁势来袭,一旦开战,怕是腹背受敌,于我们极为不利!”
宇文修负手走出御书房,其余三人在后面跟着。高台之下,陈境安的身影已疾步走远,银袍随风怒张。
“我国与北宴之间尚隔了个北狄,如今北方大雪,而且尚有大山相阻,要打到我们的边关至少也要三月。北宴长途跋涉,粮草不济,当真敢在此时开战?”
他眼神中透着极端的自信与自负,令人不得不信服。
刘贺之点头:“反而是这陈家,在北境盘据已久,根基已深,若再经一场战事,怕是谁也耐何不了他了。”
“所以就算要与北宴开战,也不能让陈境安去打!”宋阙恍然大悟。
宇文修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栏杆上:“只是俞飞虽有领军之能,人却过于忠实耿直,朕倒想找个人去助一助他。”
这回宋阙立即揣摩到了圣意:“微臣倒有一人推荐。”
得宇文修允后,他便提了个名字:“兵部的齐束为人机敏,父亲曾任尚书令,政事上各方脉络和手段他最为清楚,其祖父又是当年陈老将军的左右手,于苍龙军中很有威望,让他去倒再合适不过!”
“齐束倒是个难得的人才。便依卿所奏。”
“皇上!”
刘贺之欲言又止,宋阙看了看他,只听他低声问道:“只是拆撤封地之事筹谋已久,有些地方尚未准备周全,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皇上为何会选此时动手?”
这话让一直垂手立于旁静听的安有道心里打个了突。近日皇上发病的时间越发频密,他这分明是算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就算尚未准备十分周全,也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连着四五天皇帝留宿凉妃的悦承宫,那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皇上独宠凉妃,皇后宝座花落谁家的传言甚嚣尘上,各宫纷纷有些坐不住了,都派人到春晓院来打听,光是萧美人那里墨染便去了三回,照实将她知道的事说了些。虽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萧美人总觉留着她有用,便赏了些银子让她继续留意。
侍琴出事后,春晓院里也不太平。时时有宫女犯事,出出入入的换了好些人,嚼舌根子的也少了,每人说话都得变得小心翼翼。
蝶香慢慢能被搀扶着起身了,她爱在门前靠着,冷眼看这院子里的人来人往。自她犯事受罚以来,院子里的人都不与她亲近了,唯有筱竹和墨染还常去她那里坐坐。
又一个宫女被遣出了春晓院,抱了包袱哭哭啼啼被押了往外走。墨染和筱竹走到蝶香身后劝道:“外面冷,还是进屋烤烤火罢。”
蝶香回头看了看她们,一只胳膊搭在一人的肩上,困难地抬进了屋内。
墨染替她掖好被角,筱竹俏皮地笑着从屋角的篮子里拿出几副绣好的毛皮手套:“这是陶姑姑赏的,你们一人一副。”
墨染接过一副边替蝶香戴上,边问:“你把它给我,被人看见了不怕告到陶姑姑那里去?”
“这些姐妹其实不坏,不过在宫里久了,自然学会跟红踩白。” 筱竹坐到床边,瞧她那双冻得又红又肿生着冻疮的手,硬把手套塞到她的手上,“你以前是大家小姐,定然没做过什么粗活。她们平日里克扣着你的东西,陶姑姑也都看在眼里,她不过是看重你的差使,想练练你的性子罢了,否则我一个人,她怎会特地多赏几副手套?”
墨染把手套收下了,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个包好绢子来,打开里面是萧美人赏的散碎银两。
她将银两分了三份,两份小的一份大的,大的给了蝶香,小的则是自己和筱竹各自一份。筱竹要推,墨染却将她的手按住了。
“你也别尽说好话。这是宫外的成货,与陶姑姑的活计比还是差了许多,我在司物局待了这么久,还是分得清的。你的钱还是自己好生留着,宫外还有家人呢。”
见瞒不过,筱竹只得默认了。
蝶香斜了斜眼瞟着自己枕边的银子,突然开口问:“是萧美人给的?”
墨染点点头。
“如果你不想学我和侍琴的下场,就不要和哪宫的娘娘来往太密。”蝶香冷冷道。
“侍琴……”墨染有些愕然。
近几日气温陡降,大雪延绵不断。墨染趁闲拿秋蝉送来的羽绒和布料,与筱竹缝好几件过冬的羽绒褂子和手套。筱竹绣活极佳,原本粗糙的羽绒制品经她手三弄两弄,竟别样的好看。听闻蝶香伤好后也不能再待在春晓院,其他局里不比春晓院,墨染和筱竹又替她赶制了两床羽绒的被子。
墨染使了些钱银打听侍琴的情况,有的说是双手双脚废了被逐出宫去,有的说死在内刑司里,无一定论。
在宫里也待了些日子,大多事也过得习惯了,唯一不惯的是小书房里始终冷得像个冰窖。这日宇文修终于回长乐殿歇息,却不知为何大发慈悲让墨染搬个火盆进来。墨染自是欢喜,忙去拣了个最大的,选上最好的银丝炭,兜了一大盆,半拖半拽地弄进小书房来。
要服侍笔墨,墨染便将火盆置在书桌旁。宇文修从书中抬起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在朕这里做饭?”
墨染愣了一愣:“皇上可是饿了?”
记起宫女们议论他午膳进食极少的事,念到兴许是个讨好他的机会,于是当真仔细地想了想:“在这么冷的天,能吃顿火锅倒也是不错的。只是这银丝炭好是好,炭气小,但火气却不够,要是做饭,倒需再去寻些果木炭来。”
她在炭房待了月余,倒也学了些常识。
本是一句戏言,哪知她竟当了真,这下倒轮到宇文修怔愣了,也有些哭笑不得,冷冷地瞥她一眼:“小心引火烧身。”
也不再理她,便埋首于手中一本兵法之中。墨染小心搁了几块炭到火盆里,仔细琢磨他话中玄机。
不一会儿,炭燃起来,灰白的炭色里透了亮红的光,她煨过手去烤了烤,人心里也暖了些,跟着偷偷打了个呵欠。
宇文修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将书拿离一臂之远,看得极缓,已是半天未动笔。墨染无聊至极,又打了个呵欠。三更过了,宇文修这才换了个姿势。那炭火越燃越旺,手边的茶却凉了。
“给朕换……”
一句话未说囫囵,瞟眼看去,却哪是什么炭烧旺了!墨染的衣袖垂在盆里着了火,而她却靠在桌边,头一沉一点的,身子隐隐晃动,竟是站着睡着了!
宇文修放下书,倒觉有趣,悠哉地支起头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啊!”
如有神助,当火快烧到手时,墨染突的惊醒了。
迷糊中只觉眼下一团火光,她只当不小心烧着了桌上物什,吓得忙挥手去扑火。哪知随着她手一扬,袖上的火团也跟着乱舞。从迷蒙中醒过来的她这才意识到竟是自己衣物着火!
这下素来冷静的墨染也慌了神,立即拿另一只手去扑,不料火未扑灭连带着另一只袖子也燃了起来,宽袍大袖顿时舞成了只火蝴蝶!
火势窜得很快,眼见着便要烧到皮肤上……
好整以暇的宇文修这时才伸手捏过她着火的袖口,不怕烫似的,双手盖在火上,往下一抹,竟把自己的手当作了灭火工具,硬生生地将火盖了下去!
宇文修讥讽地牵起一边嘴角,轻拍了拍手,像是要拍去灰尘一般:“倒比那北宴国的火舞逊色一些。”
此时墨染才回过神,心知闯了大祸,忙抢到跟前急切地问:“皇上手有没有伤着?奴婢马上传太医……”
只是后半句话还未说完,便见他一又手白净修长,竟连半点红印也没有!
这人是怪物么?
她往后退了几步,跪在桌前:“奴婢大意了,请皇上恕罪!”
其时小书房外传来当值太监季千焦急的敲门声。
“皇上!皇上?”
宇文修深深地看了墨染一眼,似笑非笑道:“朕没事。不过一只老鼠窜过,明日让小春来收拾干净。”
“是。”季千边走边挠头,百思不解这长乐殿什么时候闹起老鼠来?
接着长乐殿上下人忙活了几天,却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