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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宜细思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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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晨阳中,钟意之看着董以衡步下太子府的马车,他一袭太子紫衣,尊贵雅俊。四目相对,他眼眸里的笑意和暖意,在她的眼眸里泛漾。
不似昨日乘一辆马车入府,今日他摆驾而来,颇为郑重其事,似有要事。钟意之未欠身施女子礼,而是抱拳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在旁,董以衡随和的一笑,道:“我来探望钟大将军。”
“这边请。”钟意之转身,在前引路。
二人朝着钟柏所居的正院而去,太子府随从远远跟着。
走至飘香的桂花树下,董以衡低声温言问道:“你昨夜睡得好吗?”
钟意之心中一颤。
“我昨夜辗转反侧,甚是……甚是难眠。”董以衡的话音一落,一封信笺从她身后侧悄悄递去。
钟意之偏首一瞧,素色信笺上写有六字:小娘们儿亲启。
董以衡轻道:“你闲时亲启。”
钟意之的心顿时如枝上桂花般纷扬繁乱,是何信笺?避免被人看到误会,她迅速的接过,匆忙地塞入袖中。
董以衡自她身后俯视而下,随着一片桂花瓣落在她的肩上,他温存目光落在她的雪颈,清丽暗香。
钟意之莫名的呼吸不稳,觉得自己被背后的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在紧紧的收拢着,密不透风。她一时慌张,不禁加快了脚步。
踏进钟柏所居的正院,只见钟柏趴在窗前榻上,季舟刚为他覆好缓解腰疾疼痛的药膏。
院中家丁纷纷跪迎齐呼:“参见太子殿下。”
钟柏望向入屋的董以衡,抱拳恭敬的道:“臣参见太子殿下,腰疾复发不能下榻,失礼了,望见谅。”
董以衡极为尊敬的上前,道:“钟大将军无需多礼。”
钟意之静候在一旁。
“钟大将军连夜呈上的奏折,父皇今晨批阅,加急了送到太子府,让我亲自带到钟府交给钟大将军。”董以衡语声随和,从怀中取出奏折,很郑重的朝前一递。
显然,皇上很重视这份奏折,并让太子殿下知道他的重视。
钟意之双手接过奏折,跪坐于榻前,展开奏折让爹查阅。在爹查阅时,她快速的扫阅,正是昨夜她提笔写下的奏折,奏折上有皇上的朱批,批复道:柏,朕尤为器重钟意之,大将军之位非钟意之莫属,朕催促太子殿下尽快决断。
皇上同意钟意之沿袭大将军之位,然而皇后发话将此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定夺,这份奏折俨然是给太子殿下强势施压。
有皇上的奏折在此,太子殿下是否当即决断,立刻同意钟意之沿袭大将军之位?
待钟柏阅罢奏折,董以衡从容说道:“我也尤为器重钟意之,大将军之位非钟意之莫属。”
钟柏和钟意之都在等着他的决断。
董以衡沉着的道:“我已禀奏父皇,也望钟大将军首肯,待我登基之后,拜钟意之为大将军。”
钟柏顿时明白,太子殿下不容小觑,他自有主见。皇上的意思很明确,并让太子殿下亲自送来奏折,无疑是一种不容延缓的命令,命令太子殿下即刻同意钟意之沿袭大将军之位,但他敢坚持己见,用了一个‘拜’字,表现出尊敬与真诚。
钟意之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要待他登基之后?
太子殿下的主意已定,钟柏不能不首肯,抱拳道:“谢太子殿下。”
“钟大将军言重了。”董以衡随和的一笑,道:“钟家世代忠勇,威震敌国,是国之藩篱,是大董国之幸。”
钟柏正色道:“钟意之自幼承训军纪、承训钟家家训,对‘皇上’一生效忠、永不忤逆。”
闻言,董以衡微笑着看向钟意之。
钟意之察觉到他的注视,抬首一暼,发现他眼神里似是徘徊着四字:永不忤逆。
永不忤逆。
她做得到吗?
董以衡温和的道:“钟大将军的意思我懂,我了解钟意之的为人。”
钟意之感觉到了他话中深意,诚如他的了解,她宁折不屈,做不到永不忤逆。
钟柏也意识到了他话中深意。
这时,太子府的随从已候在院中,捧着太子殿下特意带来的礼物。
董以衡朝窗外一看,悠然说道:“太子府中正值秋收,瓜果丰收,我亲手为钟大将军摘了一些瓜果,请钟大将军尝鲜。”
钟柏微微愕然,道:“谢太子殿下。”
四个竹篮的新鲜瓜果被摆放在了屋中。
随着六束芳香的花枝捧入屋里,董以衡语声平常的道:“钟意之不辞辛苦的护送我往返蒙州,我亲手采了一些花枝,赠钟二小姐。”
钟意之看也未看花枝,道:“谢太子殿下。”
董以衡也没有忽略钟灵瑜,在十八匹华贵的布料抬进屋中时,道:“这些冬衣布料,予钟大小姐。”
“谢太子殿下。”钟意之替姐姐言谢,目光一暼,便见所有布料皆是她常穿的青色,不禁怔了怔。再去看六束花枝,无一束是姐姐喜欢的芷兰。
董以衡是时候告辞了,道:“钟大将军安心养病,我改日再来探望。”
钟柏抱拳行礼,心情沉重。
钟意之自当相送,默不作声的在前引路,送董以衡出院,至太子府的马车旁,目送他乘上马车。在马车帘放下时,他对着她抿嘴一笑,意味深长,她的目光慌移去别处。
待太子府的马车驶出钟府,她轻快的返回到爹的屋中,看到姐姐在整理那些布料。
钟灵瑜已然知晓太子殿下的心意,一目了然。这些布料说是予她,实则是在让她给钟意之裁制冬衣。
钟柏喝着药汤,吩咐将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全移去钟灵瑜的居处。
钟意之坐立不安,从丫鬟手里接过汤碗,自己喂爹喝药汤。
众人退下之后,钟柏审视着二女儿,下结论道:“太子殿下对你有意见。”
钟意之不语,眸色清冷。
钟柏分析着太子殿下的态度,道:“他判断你不能胜任大将军之位。”
钟意之依旧不语,她不想说出董以衡要娶她当皇后被她冷漠拒绝之事。
“蒙州一行,你们常有分歧?”钟柏沉思着,女儿生性倔强冷傲,他们应是相处的不融洽,如果相安无事,应是因太子殿下刚柔并济。
钟意之道:“也许有。”
钟柏问道:“也许有?”
钟意之道:“我从没有将他的意见放在心上。”
钟柏皱眉一叹,沉吟道:“我明日去太子府拜访太子殿下。”
“爹?”钟意之不解,爹的腰疾甚重,根本无法下床行走。
钟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道:“我去向他道歉,你生性倔强不擅和顺是我之过……”
“向他致歉?”钟意之不服气的道:“孩儿何错之有?爹何过之有?”
钟柏的脸色一厉,冷斥她打断他的话。
钟意之不驯的垂下了眼帘。
钟柏正色的道:“你没有错,是我的养之过、教之过。”
钟意之的眼帘垂得更低。
钟柏继续说道:“我会罗列你在战场上立下的战功,让他知道你堪胜任大将军一职,借以了解清楚他不愿意让你当大将军的真实缘由。”
真实缘由?
不能让爹拖着病躯去道歉,既然爹觉得非去不可,钟意之自己承担道:“孩儿明日去太子府拜访。”
钟柏沉思了片刻,解铃还须系铃人,道:“务必问出真实缘由。”
钟意之道:“是。”
屋外侍从禀道:“陆丞相大人和陆公子来了。”
钟柏扬声道:“快请。”
钟意之搁下空药汤碗,走出主院,径直回去闺房。正走着,忽听到熟悉的声音:“钟姑娘。”
正是陆麟。
钟意之驻步在小径上,看着不远处的陆麟快步而来。
陆麟与她隔着花圃,沉静而立,彬彬有礼的道:“钟姑娘,别来无恙。”
钟意之神色清冷,道:“十二月二十一日的午后,远郊深鸣谷中见。”
陆麟道:“依你所愿。”
钟意之不再多言的转身,朝闺房走去。不由得,她想到了花朵儿的存在,决定午后去一趟公主府,探究出公主频频出招的打算,不能坐以待毙。
回到闺房,钟意之掩上屋门,取出袖中的信笺,手指竟莫名的有些轻颤。
小娘们儿亲启。
这六个字写得挺拔而阳刚,可见他的书法造诣深厚。
信笺上是为何事?
钟意之深吸了口气,不想揣测,她迅速的拆开信笺,展阅。
一张宣纸上,共有八个字,字迹同样挺拔而阳刚。
居中竖写五个字:寐求钟意之。
横写落款:董以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