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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忌墨守成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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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剑至傍晚,钟意之捧着煮好的药罐,去给爹送药。
钟柏躺在窗前榻上,有着浑身是胆的气势,见二女儿走近,语声洪亮的道:“意之,你陆伯父听说你回府了,明日和陆麟过来定下你们的婚期。”
陆伯父正是当朝大丞相陆明,是天下皆知的忠直良臣。陆明和钟柏,一文一武,陆明是兢业大丞相掌百官安内,钟柏是武威大将军掌兵权攘外,他们相互欣赏。这门御赐的亲事,两家都非常满意。
钟意之将药罐放在案上,过滤着药汤。她知道爹对陆麟的赏识,总是称赞他少年才俊文韬武略,夸他是不可多得的贤婿。
她知道,陆伯父会提议将婚期定于明年的中秋节。
钟柏道:“你陆伯父提议婚期定于明年的中秋节。”
钟意之不想嫁给陆麟,此时沉默不语,再过两个月余就是与陆麟相约比剑之日,且看结果如何。
她还知道董以衡的大婚定于明年的十月十日。
钟柏看向不苟言笑的女儿,告诉她道:“皇上前日来过,已经决定在十二月一日,将皇位禅让于太子殿下。”
钟意之知道董以衡登基之日,又验证的问道:“太子殿下和姐姐的大婚定在何时?”
“明年十月十日。”钟柏道:“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婚期再对外宣告。”
钟意之蹙眉,这些都没有变化,偏偏她成为大将军之事发生了变化。忽想起姐姐的贵妃身份,问道:“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姐姐会成为皇后?”
钟柏言词凿凿的道:“自然是皇后。”
可见,皇上和皇后并无让姐姐为贵妃之意,显然是太子殿下自己做主,娶陆玹为皇后,封姐姐为贵妃。钟意之探究的问道:“如果姐姐被册立为贵妃呢?”
钟柏很敞亮的道:“如果有人更能胜任皇后之位,你姐姐为贵妃亦可。”
爹爹本就不是好大喜功、追求名利之人,他一心忠于社稷安危,率领的勇猛将士多是破格提拔,能胜任者居上。爹爹当时并未计较,应是认为陆玹更堪胜任皇后之位,毕竟是陆明的嫡女,世人皆都自会认为她知书达理。
钟意之见爹爹对姐姐的婚事也很满意,且无后顾之忧,便不知自己是否多虑了。
钟柏确实对两个女儿的婚事都很满意,大女儿嫁入皇室,二女儿嫁入丞相府,两个未来的女婿都不同凡响,一个是尊贵皇帝,一个是天之骄子,其父仁善,家风正直。
钟意之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爹喝药。不由得,忽想起了在蒙州喂董以衡喝药的情景,心绪有些不稳。
钟柏喝着中药,对二女儿知无不言的道:“你陆伯父下个月致仕,皇上已授意由陆麟接任大丞相一职。”
钟意之知道当朝皇上对陆麟的器重,让他在新皇登基之前继任大丞相,顺势在新皇登基之后,使他成为摄政丞相。
钟柏叮嘱道:“你嫁入陆府之后,在陆府内是陆夫人,在朝堂中是钟大将军,要恪守身份。”
钟意之牢记爹的希翼,道:“爹,孩儿今日进宫,已向皇上和皇后恳求,望能沿袭大将军一职。”
钟柏理所当然的认为道:“皇上准许了?”
钟意之道:“皇后将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定夺。”
钟柏意识到事情不顺利,问道:“太子殿下未准许?”
钟意之道:“太子殿下说,此事再议。”
“速备笔墨纸,写一封奏书。”钟柏岂容再议,他竭尽全力的培养钟意之,就是要让她沿袭大将军一职。钟意之令他引以为傲,具有沿袭的能力。
“是。”钟意之出屋让侍从去备笔墨。
回到屋中,她继续喂爹喝药,问道:“爹,您觉得太子殿下会是一位明君吗?”
钟柏道:“我知他不会是一位昏君,至于他是不是明君,需等他在位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方可定论。”
钟意之若有所思。
钟柏道出了对她的期许,语声严厉的道:“无论他是不是明君,记住,你是钟家大将军,你代表着钟家,他是皇上你是朝臣,你一定要誓死效忠他,永不得忤逆他。”
钟意之蹙眉,永不忤逆?他言行如此轻率,怎能对他百依百顺,道:“如果他行事荒唐呢?”
钟柏问道:“你对他有意见?”
钟意之思索片刻,道:“孩儿只是觉得他的性情不定。”
“那是因为你自幼在军中长大,接触的全是性情勇猛严肃的将士。”钟柏坦诚的教导道:“他是将来登基的皇上,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士。将士需勇猛无畏,严守军纪。皇上需时刻权衡,眼界宽阔。你要记住,身为皇上不可能事事都正确无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他却要顾全大局而为之;身为皇上不可能对谁都性情一致,有时大智若愚,有时大巧若拙,实则是治国若烹小鲜。”
钟意之暗忖,董以衡是大智若愚吗?
钟柏了解女儿的秉性,自幼将她培养成勇猛正直的将才,率兵打仗是她的专长,她精通战术,确实不曾教导给她人性更复杂的一面,他唯有严厉的忠告道:“无论他行事如何,记住,你是臣,是钟家人,一生效忠,永不得忤逆,要死得其所。”
钟意之要牢记爹的忠告,郑重的道:“孩儿记住了。”
药汤已喝完,侍从备来了笔墨纸,展开宣纸铺于案上。
钟意之按照钟柏的口述,给皇上写了一封奏折。表明他将病卧于榻,难再上战场护守疆域,此次大捷征占大陈国六座城郡且重伤了大陈国的太子殿下,两国不久必将有一场凶战,恳请皇上尽快落实让钟意之沿袭大将军一事。
奏折写罢,钟意之告退,回去自己的闺房。
夜色深沉,一轮秋月悬在空间,秋风吹得树叶瑟瑟的响。
钟意之正走着,不经意间瞧到了姐姐钟灵瑜。姐姐独自一人,悄悄东张西望,生怕会被人察觉,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好像要去做一件隐秘之事。
夜深了,钟灵瑜要去什么地方?
钟意之不由得跟了过去,跟着她穿过花园,奔向后院。
钟灵瑜悄悄地到后院做什么?
钟意之跃上屋顶,安静的隐身在夜色里,看着钟灵瑜驻步在后院的后门,那是常年紧锁的一扇门。
不知道姐姐在做什么,钟意之轻轻向前靠近几步,从屋顶跃至高耸的墙头,朝墙外的后门处一看,只见墙外门前也有一个人影,似是个男子。
夜深人静,一男一女两个人,隔着一扇门,无言的站着。
下一刻,轻幽的笛声响起,来自墙外的男子。
这男子是谁?他在为姐姐吹着笛乐。
忽然,钟意之察觉到了脚步声,遁声一看,是季舟。她和季舟跃至远处的屋顶上,问道:“季舟兄,你知道门外的男子是什么人?”
季舟仰脖饮了口酒,道:“他是你姐姐的心上人。”
钟意之一怔。
季舟道:“你姐姐也是他的心上人。”
钟意之问道:“他是谁?”
“他叫梁子文,一个书生。”季舟坐在屋顶上,抬首望着圆月,道:“他和你姐姐相识五年了,两情相悦,时常这样默默相会。”
钟意之蹙眉,竟不知姐姐有心上人。后来姐姐嫁给皇上为贵妃,与心上人生离,岂不是痛苦的无奈之举?
“明日早起练剑?”季舟望着她清寒的侧颜,欣喜于她要杀了陆麟。他不想看到她嫁给陆麟成为陆夫人,她应该驰骋沙场,成为独一无二的钟意之。
“明日早起练剑。”钟意之如风般翩然而去,回到自己的闺房。
独自睡在房中,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房中少了一个人——董以衡。这几个月,与董以衡朝夕相处,白日纵马同行,夜晚同睡一房,习惯了他白日没完没了的攀谈,也习惯了他夜晚放松熟睡的呼吸声。
想起他轻率的说喜欢她、要娶她为皇后,他怎能如此轻率,轻率的如同儿戏,仿佛是故意孩子气的胡闹。她唯有冷漠的拒绝。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眼前是他稚气未脱的笑,耳畔响着爹忠告的不得忤逆。他是君她是臣,今后,他轻率荒唐的要求,全部都不得忤逆?该如何不拒绝?
钟意之一时乱了方寸。
迷迷糊糊入睡不久,已是黎明,她早起练剑。
和季舟练剑到清晨,钟意之回到闺院,便见姐姐钟灵瑜坐在院中等候。
钟灵瑜笑得柔而美,示意她看石桌上一叠新衣,轻道:“天气凉了,我为你裁了一些新衣,你试试可还合身。”
钟意之捧起皆是青色的新衣,回屋换了一身,颇为合适。
这时,侍从来报:“大小姐,二小姐,太子殿下驾到。”
董以衡又来了?
钟意之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钟灵瑜轻道:“妹妹,你帮我去招呼太子殿下。”
本应该是姐姐出面招呼,既然姐姐开口了,钟意之便轻快的前去前院,迎太子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