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碑》巡夜人

2、依山城外血战起兮 春日驿道晚风吹兮

　　天盛二十年，南域战事再起，槐安国三番五次侵扰云国边界，云帝忍无可忍，遂命驻守南域的三皇子荣王直抵其老巢，将其纳入云国版图。
　　荣王此时下寨的依山城，是最为险要的一座城池。此城背依辛山，坐北朝南，但却控制着东西方向一条要道，非夺不可。而此城最险要处则在于它背依高山，三面环水，城高水深，吊桥坚固。整座城子却只有一个旱门，其余三座城门皆为水门，水中铁栅深扎至池底，四座城门皆都有人看守，根本连一只苍蝇都无法混进去。
　　荣王下寨已有多天，依山城中守城将士从不出城应战。不管云兵在城下如何辱骂，死活不出。荣王几次攻城不下，要么被城上乱箭射回，要么就是军士在混乱中纷纷被城内所蓄之水激落进城池，丧了性命。荣王只好按兵不动。
　　可这夜，城下似乎有了动静。
　　守城将士吴里和其弟李儒正在巡军，有探子来报：“将军，城门外有十只船自依山城水道从北而来。”
　　吴里一听大惊道：“离城多远？”
　　“约有四里。”
　　“船上所载何物有多少人”
　　“未探清楚。”
　　吴里急道：“那还不快去再探。”
　　边说边上了城墙，夜色太沉，看不清远处景物，吴里凝视前方，表情凝重。不一会，探子又来报:“将军，这所来之船中有一大船，披红挂绿，甚是喜庆，不比其他战船。”
　　吴里正心中琢磨。
　　却听李儒道：“哥哥稍安勿躁，听弟弟一言。云军三番五次攻城门不下，关键在于此城的险要。所以他们这几日才不敢轻举妄动，今夜来攻城更不可能。怎么晚上白天尚打不过，何况夜晚。”
　　吴里想了想道：“那你意思是？”
　　李儒笑道：“弟弟近日来打听到一个消息，云国朝廷嘉奖三皇子在安山一役中的礼船已经入我南境，算算日子，也是最近能到依山城。绿洼口枝杈港湾众多，这些船兴许不识路走错了。本来前几日弟弟就想告知哥哥这个消息，怕是道听途说，现在看来是真的，才敢给哥哥知晓的。要是我们今日夺了这船，百利无害。”
　　吴里半信半疑道：“消息可靠”
　　李儒双眼一眯:“哥哥可以先让军士埋伏好，先在城外截住他们看看。”
　　吴里点了点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吴里手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前来报捷，士兵带着战利品得胜而返。果真是云国朝廷派来的礼船，吴里看着从船上搜出的文书以及从船上卸下来的美酒，凝神片刻，突感不妙。
　　吴里急到城外船上喊道:“停，集合军士，严格盘查。”
　　刚刚还在混乱的战后场面，立马被整齐的脚步声所取代。
　　刚刚夺船的人马集合完毕，吴里巡视着今晚参战为数不多的士兵的脸庞，突然将目光凝住在一个方形脸的士兵身上。吴里用他那能够剜透骨髓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那士兵顿时背起凉汗，双腿发抖。
　　吴里一双大手按上士兵的肩:“抖什么”
　　士兵颤抖道:“将军——目光如炬，不禁使人——胆寒。”
　　“是吗”吴里手加重了力道。
　　士兵已经抖到支撑不住，软了下来，一下跪到地上，腿下流出些屎尿来。
　　李儒看罢觉得实在是倒胃口，遂向吴里问道:“小小士兵怎经的起哥哥你鹰隼般的眼光他可是有和异处”
　　吴里的手从士兵身上移开，眼光却一直俯视着他:“云国嘉奖皇子怎么会只是一船的酒肴，我猜想怕是云军为了混进城去所设的计谋。他确实是面生的很，不过现在看来，如果他是云兵派来的探子，也不至于如此没有胆魄，被我看一眼，就能魂飞魄散。”
　　李儒笑道:“原来如此，哥哥你不知云国朝堂之事，三皇子荣王素来不得宠，云帝才让他驻守南域，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回京了。此番嘉奖不过是做做样子，不让众兵士寒心。再说，哥哥驻守中枢，哪能每一个士兵都面善，哥哥实在不放心，让他们参军来瞧瞧。”
　　吴里摆了摆手“算了，不必了。”
　　转而走向礼船上的一具尸体，掰开手瞧了瞧，确实没有武将常年操持兵戈的老茧，确实是朝廷的文官没错了。料谁也不会拿朝廷官员的性命用计，自古武将都怕得罪文官，离圣颜最近的地方不是战场，是朝堂。最怕的是你在战场上厮杀的火烈，朝堂官员在你背后参上两本。便会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一般武将尚且如此，那需要凭借着文官夺储的皇子更是如此。这样想着，心里也就打消了怀疑，安心进了城。
　　没想到，是夜子时，城中失火，守城士兵大喊，“云兵入城了”。再加之忽起的南风加速了火势，城里烟雾缭绕，槐安国将士竟然一时分不清敌我，自相残杀起来。不知哪里又喊到:“东城门也开了，云兵进城了”。
　　军士大乱，丢盔弃甲而逃。从城门杀进一英武将军，银甲银马，手起刀落，所过之处，天堂也成地狱，吴里纵有一番谋略，也难抵势如破竹的云军，此时他才明白他今日看着那面生的后生，确实是荣王的人，但无奈走错了一步棋，已回天乏力。不过在临死之前心里还纳罕，荣王真是阴狠，为了攻取依山城，竟用了满船文官的性命。既然如此，那他日后回到朝堂之上，也没有好果子吃，遂而大笑几声归西而去。
　　此时，南境驿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马车里的女子掀开车帘留给浓夜一个艳丽而不得知的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