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郁年华》江赜

5、闲话

　　发现尸体的当夜，平城中学召开了紧急教师大会，毫无悬念的所有老师统一意见：赶紧放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消停一段时间。毕竟没人想在短短几天死了两个人，凶手还找不到的情况底下继续呆在这个学校里，谁不稀罕自己的命啊，万一下一个死的是自己，怎么办？
　　第二日，已经有许多耳聪目明的家长将孩子守在家里，嘱咐他们近日不可以随意出门，连学校都没让去。稀稀拉拉的大礼堂里落座的位置不满三分之二，大多数权贵人家，谁舍得让孩子遭这份罪，冒这个险。
　　靳璟郁穿着笔挺的校服，一如往常，安安静静地坐在礼堂前边的座位上，但是今日，远不是往日的风光，再不像从前，那帮女孩子像小麻雀似地围绕在靳璟郁身边，叫嚷着：学长，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这帮姑娘一个个都躲着些，远远地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此刻让他们与往日最爱的学长坐在一起是一件多么要命的事情。
　　凉洗意坐在靳璟郁的身旁，看着眯着眼端坐着的靳璟郁，再看了一眼，在他们背后前头坐着的那些个暗暗的对着他们戳手指头的同学们，冷冷地哼了一声，“呵，真够搞笑的，平时像狗一样舔，如今不过是几句风言风语，反倒是把我们当做蛇蝎来躲避了，等到真相大白，倒要让他们看看，到时可别不要脸地凑上来再求我们看一眼，帮一个忙。”
　　坐在前头的是个高三的学长，以前也是学生会的，虽然以往表面上装作愿意服从靳璟郁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想和他别苗头想很久了。如今，这姓靳的终于糟了难，从高高的天上坠入了泥里，怎么洗都洗不出一身白来。于是，高三的学长大着胆子，便开了口，语气间不免幸灾乐祸，反倒还要装出一副圣人模样，着实叫人可恶，道貌岸然便是他这个样子。“怎么说，靳同学也是现任的学生会主席，要风度有风度，要家世有家世，与我们这些穷学生总归是不一样的。但是谁让我们胆子小，听到了什么就要风声鹤唳的，靳学弟，你大人大度量，总不会和我们这帮人计较的，到时候你得了清白，我们第一个来道歉祝贺你。”这学长说话颇有些艺术味道，既说了靳璟郁家世好，即使犯了罪也可以找关系疏通，又为其他说了闲话的学生求了情，占了大部分人的好感。真是里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倒是把个凉洗意气的不轻，但是想拿话来堵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沈繁织与温雯雯走了进来，沈繁织在门口就听见了这番话，也气得不轻，“这位同学，你说话可真是好笑”，沈繁织发起火来，连礼貌都不要了，什么学长学弟，都是狗屁，“凭什么你们现在这么冤枉靳学长，以后事情清楚了你们道一声歉意就把此刻你们对他的猜忌和伤害一把抹去了？如果有人在今日捅了你一刀，日后也说声对不起，我当时捅错了人，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的，你可千万别介意，以后咱们还跟亲兄弟一样好，因为你是好人，你大人大度。”沈繁织说着话，激动得狠，小脸涨得通红，“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学长平时帮你们多少忙，谁家没受过靳家的恩惠，每年五月五落龙街上领稻米领的倒是欢快，怎么这会到反过来咬人了，呵呵！”“我虽然住在桃源街上，从没领过学长家一颗米，但我相信靳学长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因为我就是相信他。”
　　沈繁织通红的小脸蛋上是坚毅的表情，两条柳叶眉此时蹙在一块儿，紧紧地皱起，小嘴紧抿，狠狠地盯着高三的那位学长。
　　有些同学想到往日靳学长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自己从靳家领到的米粮，既羞愧又畏惧，如果今日他们私下议论靳学长是杀人凶手的事情传扬了出去，让靳家知道了，那么每年五月五领的米粮，中秋领的腊肉，是不是都要泡汤了？
　　一个个都似鹌鹑似的，用乞求的眼神默默注视着靳璟郁，靳璟郁从沈繁织这张坚毅的小脸上移开了目光，淡淡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会尽快找到凶手来自证清白，不该说的，也请你们别再让我听见。还有，这次事情以后，学生会主席，谁爱做谁来做吧！”
　　靳璟郁从始至终表情冷淡，没有被辜负伤害的落寞，也没有被怀疑是凶手后的气愤或着急，他转身拉过沈繁织的小手，对着凉洗意：“剩下的事情，你辛苦了，我先送她回去。”
　　沈繁织随着靳璟郁一路散步在去往桃源街的路上。
　　“阿织，谢谢你相信我”靳璟郁面带微笑，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沈繁织抬头看他，呆呆地愣住了。
　　“没，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们本来就太可恶了嘛，领你们家米粮的时候倒是积极，说起的你闲话的时候也真是不介意”沈繁织是真心厌恶这种趋利避害的人，只知道享受别人给的好处，一遇到危险，第一个把曾对自己有恩的人给推出去，这种人实在可恶。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算对他们有恩吧，当初我在学生会做主席，帮他们的忙，不过是我父母的要求，要我在学校里博得一个仁慈的名声。靳家施粮更不必说了，也不过是我父亲想留下一点乐善好施的名声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得了利益，一个得了名声，不过是各取所需，我从来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靳璟郁顺手从沈繁织的头上捡走了一片树叶。
　　“不是这样的”沈繁织认真地扳过靳璟郁在她头上的手，握在手里：“靳学长，你就是好人，靳家也是善良的好人家。你的的确确帮助了他们，靳家也的的确确帮助了他们，帮助就是帮助，接受了恩惠就是接受了恩惠。所有的名声都是因为真正去付出了才来的啊，是善良的附属品，从来不是目的，所以你是好人，他们恶言恶语伤害你，他们就是对不起你了。”
　　靳璟郁看着握着自己的小手，莹白如玉，纤细无骨，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反手一握，紧紧握住了沈繁织：“阿织，和我一起找到真正的凶手”。沈繁织看着面前的靳璟郁，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一定要帮你证明清白。
　　桃源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秋日的阳光懒洋洋，风飒飒地吹着，远处不知是哪家屋檐悬着的风铃叮叮作响，直直地敲击着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