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南芽

6、振作

　　林真真对于许蓉丁的这第一次逃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一开始，许蓉丁还支支吾吾，想避重就轻地给林真真一个大概的交代就完事，但是林真真岂肯善罢甘休，一副林提辖严审许犯人的架势。于是乎，许蓉丁节节败退，最后溃不成军，结果当然是每个细节都被林真真给审了出来。但是如果林真真知道许蓉丁在这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会重复反复复仇般地复习如下问句时，想必心里也是悔不当初的吧。
　　“你说程一骋到底和她女朋友怎么样啦？”许蓉丁托着下巴，再一次陷入了无限循环。
　　“我说大小姐，你这个问题到底要问几遍啊？”林真真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穿越了，并且每次都悲剧地穿越到许蓉丁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哎呀，你帮我再分析分析呀。”许蓉丁咬着嘴唇睁大眼睛，双手合十，做无辜状。
　　林真真放下手里的书，拍开许蓉丁合十的双手，白了一眼道，“我说你呀，还真是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啊！你看，距离上次你们共度良宵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吧，他有没有再找过你？没有吧！还有，上次你们在一起几个小时了，他有没有给过你他其它的联系方式，□□啊，MSN啊，邮箱啊，都没有吧！叫我说，许蓉丁，真的，你就忘了他吧！上次你妈妈突然回来，你就不应该去找他，不找他也就没现在这事了……真是的，你妈早不回晚不回，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回来……”
　　看了眼许蓉丁眼中渐渐褪去的笑意，林真真顿了顿，轻轻拍了拍许蓉丁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现在只是纠结，只是有点心动喜欢，等你真爱上他了，再发现一切并不如你所愿时，那就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啊！不要到无法自拔时才哭着来找我，我可不管你啊！”
　　林真真说的其实许蓉丁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这么去想。现在，林真真终于被她问得不胜其烦将这事情点穿了，仿佛一颗子弹射穿了她穿了一个星期的防弹衣，正中心房，胸口有一阵钝钝的疼。许蓉丁也难以理解自己竟对程一骋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执着。
　　林真真看着许蓉丁一脸失落的表情，伸手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发现许蓉丁的手凉得吓人，忙转身倒了杯热水放到她手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后道，“下午那四节课你就别去了，我帮你作掩护。你在寝室里好好休息休息。晚上，我们去看场电影吧！”说着拿起书包，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关上门后，林真真叹了口气，她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还是要让许蓉丁一个人自己想清楚。林真真现在越来越担心许蓉丁了，原本以为许蓉丁对程一骋只是一时兴起，或是一时迷糊，但这一个星期看下来，再加上上次许蓉丁那番郑重其事的自我剖析，林真真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想劝许蓉丁放弃，但是看来行不通。
　　许蓉丁默默地望向窗外，感觉到手上有杯子，便拿起来喝了一口，几近滚烫的温度让她一口吐了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不知是被烫疼了还是其它原因，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一开始是一滴两滴，许蓉丁还抬手擦一下，后来眼泪多了起来，许蓉丁便也顾不上了，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向窗外，默默垂泪。许蓉丁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那么多伤感情绪，程一骋的，丁莫平的，林真真的，可能兼而有之吧。
　　掉眼泪真的是很好的发泄，在哭了一会后，许蓉丁发现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顺畅了很多。将水杯中余下的那点水喝完后，许蓉丁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看时间还早，许蓉丁突然决定给自己化个妆。由于技艺不精，折腾了足有一个小时，看着镜中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自己，许蓉丁满意地点了下头，换了身衣服后拿起书包赶去教学楼。
　　课间休息，林真真正在和同学聊八卦，突然瞥见许蓉丁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自信笑容，成功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眼睛。
　　林真真愣了愣后，招手叫她过来。看到许蓉丁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一丝讶异后便心领神会了，随后再一次重重地握了握许蓉丁的手，这一次指尖传来的是温暖柔软的感觉。林真真有了一种放心的感觉。
　　“正好，下面两节课的老师最爱点名。”林真真咯咯地笑道。
　　许蓉丁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文具，一边说，“所以我来了呀，我就知道你那句我掩护你可当不得真。”
　　林真真讪讪地干笑两声后大义凛然地说道，“谁说的，真要点名了，我就牺牲自己保全你呀。”
　　许蓉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两手交握放到左胯处，做出古时女子行礼时的动作，低头娇羞地说道，“林大侠今日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望大侠成全小女子，切不要推拒。”
　　林真真艰难地屏住笑，伸出一手去扶许蓉丁，另一手在下巴处上下摆动，仿佛捋胡子状，一本正经地说道，“好说！好说！”
　　说完，两人再也坚持不住，笑作一团，引来前排同学频频回头。

　　许蓉丁很郁闷，自己都还没有开始恋爱，怎么就感觉好像已经遭受了两次失恋。
　　林真真却不以为然，说这是恋爱预演和风险提示。等以后正式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名义上还是初恋，但实际上却已经有两次经验了。这不是赚到，又是什么？
　　许蓉丁对此很无语，只能朝天翻翻白眼。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许蓉丁的心情在每日与林真真插科打诨中渐渐平复了。对于林真真这个闺蜜，许蓉丁心里是很感激的。
　　平复伤口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许广荣和许蓉丁郑重地进行了一次长谈。
　　长久以来许蓉丁自己猜测出来的父母间的过往纠葛，首次得到了官方的证实。这次长谈中，还包含了几个信息炸弹。一是丁莫平在这些年里并没有再婚。二是丁莫平此次回来已经决定在上海定居。在许蓉丁惊讶地睁大眼睛后，她无法控制地又张大了她的嘴巴，因为最后一个消息无疑是一颗原子弹。丁莫平婉转地表达了想和许广荣重拾旧爱破镜重圆的意思。
　　“蓉蓉，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意见。”许广荣抬手揉了揉眉心后，有些艰难地说道。
　　许蓉丁被问得猝不及防，她根本没有想过丁莫平这次回来会有这种想法。她忽然想起程一骋上次去安慰他时讲的话，每个人都有选择为自己而活的权力。
　　许蓉丁小心地观察着许广荣的神色，犹豫着地开了口，“爸爸，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长大了。现在读大学，一个星期也回来不了几天。你和她的事情，不用考虑我。你愿意我就愿意，你不愿意我就不愿意……”说了这些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后，许蓉丁看见许广荣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种历尽沧桑的疲倦。
　　许蓉丁有些心疼许广荣，她知道爸爸对丁莫平一直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提起。许蓉丁对此是感同身受的，她也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作为离异家庭子女的辛酸和委屈。因为在乎，所以不敢触碰，因为在乎，所以害怕承受。
　　许蓉丁斟酌了一下后，再次轻声地说道，“爸爸，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不必再纠结孰对孰错。不要为了争一口气，而拒绝到手的幸福。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够真正快乐起来。如果丁莫平能做到这点，我们就一起接受她吧。”
　　许广荣睁开眼睛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蓉蓉，你真的长大了。其实，你的个性很像她，永远能够理性地分析感情，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希望这对于你今后的感情或婚姻，会是一个优点。好了，爸爸累了，你出去吧。”
　　许蓉丁关上房门后，想起许广荣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爸爸知道程一骋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评价。感情的事情永远是旁观者清，但如果丁莫平真的做得到理智果断，那是不是说明她并没有那么地爱爸爸？那我现在促成他们和好将来会不会后悔？许蓉丁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于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再纠结下去。

　　许蓉丁和林真真这次都没有猜对，程一骋并没有如上回一般就这么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