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南芽

3、偶遇

　　许蓉丁始终不承认自己当初是为美色所诱，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感觉、缘分和命中注定。多年后，当许蓉丁再次回忆起今天的事情，她想了半天，觉得只有鬼使神差和在劫难逃八个字可以形容。
　　许蓉丁和程一骋自从那天在话剧艺术中心相遇并结伴去唱歌后，各自留了电话号码。那天分手后回到家，看到满桌子的菜和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许蓉丁才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一边歉疚地向爸爸和奶奶解释，一边偷偷地为和程一骋的相遇竟然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而甜蜜激动。所有女孩在面对心爱的人时，再彪悍的性格也会化为绕指柔，再聪明的脑袋也会变成绣花枕头。之后的几天许蓉丁总是患得患失地盯着手机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但令她失望的是，程一骋竟然一直未联系过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每天晚上困得不行，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时，许蓉丁总是捏着手机自我鼓励，明天，明天他一定会来电话的！但是日复一日，直到一个多月后开学，许蓉丁仍是没有等来程一骋的任何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
　　如果说，在相遇后的最初几天里，许蓉丁还有可能装作不经意地给程一骋去个电话问候一下，那么在时间已经拖到三十几个日日夜夜后，出于女孩的自尊，许蓉丁已经不可能再主动去联系程一骋了。想到这一层，许蓉丁就非常为自己一开始自信于他会采取主动而感到羞耻。被这种羞耻折磨了几天后，另一种情绪又疯狂地滋生出来，那就是后悔。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矜持等待，而不是去主动争取。再后来，许蓉丁渐渐平静了，毕竟那只是一面之缘，激起的涟漪再大，哪怕是海啸，也都该平息了，许蓉丁开始着手对自己那颗初尝爱情苦涩的心的灾后重建工程。但是，她不肯承认，或者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内心仍然有一份小小的期待，有缘自会重逢。
　　就这样，许蓉丁心情跌宕起伏地度过了大二暑假的后半段，迎来了大三的新学期。她以为当她全情投入到紧张有序的校园生活里，她便会很快忘了那个叫程一骋的男孩，而这段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的单相思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她人生中一个柔软的秘密，一份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翻出来独自品味的苦涩心情。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动心。
　　许蓉丁没有预计错，开学一个星期后，许蓉丁发现自己想起程一骋的次数正在有规律地减少。现在只要不遇上什么相关的东西，比如路上一个相似的背影，张贴栏里一则校话剧艺术团的演出公告，或者一首程一骋唱过的歌，没有这些东西的刺激，许蓉丁就不会轻易想起他。她对这样的趋于淡忘感到很满意，她没有沉沦在爱情的挫折中无法自拔，没有迷失了自己的本性，曾经她也最瞧不起这样的人。终于她又是那个拿得起放得下，不纠结于失去，不缠绵于过去，对前路的未知充满希望和跃跃欲试的许蓉丁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于是，许蓉丁约上同寝室的林真真一起下馆子。许蓉丁和林真真都嗜辣如命并且无肉不欢，所以她们俩的小搓一顿必定选在学校北门外的那家名叫“忘不了”的川菜馆。
　　许蓉丁面前是一盘红得触目惊心的水煮鲶鱼，她的筷子飞快地在盘子和嘴巴间来回跳跃，经常是这一块还没下肚，那一块已经入口。
　　“哟，你慢点好伐，周围的人都盯着你看呢！”林真真说着许蓉丁，可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许蓉丁的眼睛快速地绕场一周后又盯上了那盘水煮鱼，“看就看呗，来饭店不吃菜光看我干嘛，有病吧！”
　　“我说，我发现你前段时间，就是刚开学那会儿，好像有点不正常啊，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喊你两三遍都听不见！最近这几天么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照理说，”林真真装模作样地掰掰手指，“你今年20岁，应该没那么快更年期吧！”
　　许蓉丁刚一听林真真的话正戳要害，咬着筷子想怎么解释，想不到后来她话锋一转，开始拿她开起玩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林真真！我还当你真关心我呢，我刚要感动你就损我！你真是本性不改啊。多么美好的气氛都让你给破坏了！”
　　林真真捞了块特别大的鱼片放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多美好？能有这块鱼美好吗？”
　　许蓉丁向她白了白眼睛，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说，“我去上个厕所，水喝多了！”说着站起身来。
　　林真真摇摇头说，“你是不是直肠子啊，都上了几回厕所了？快回来啊，回来晚别怪我把美好的鱼片都吃了啊！”
　　许蓉丁已经从林真真身边走过，听到她说的话回过头刚要反击几句，一眼便看见远远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许蓉丁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也有过几次看错的经历，但是她的心却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咚咚乱跳。她不顾林真真奇怪的眼神，连尿意都忘了，径直走了过去。
　　真的！真的是程一骋！激动过后，紧张的情绪又涌上来，程一骋也抬头看见了她，许蓉丁想潇洒地打声招呼，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结巴，“嗨，是……是你啊。好，好巧啊！”许蓉丁真想抽自己两耳光，这话说得都没有和林真真斗嘴时一半的伶牙俐齿。
　　程一骋愣了愣后认出了许蓉丁，刚要说什么，服务员拿过来一张□□和一张信用卡，显然程一骋是吃完了要走的状态，“许，许蓉丁，是吧？我刚请朋友吃个饭，现在还有事，我得先走了，不好意思啊，有空再联系！”说着礼貌地点了点头，从许蓉丁的身边走过。
　　许蓉丁失魂落魄地走回座位，满脑子都在想程一骋是故意找借口先走吗？还是真有事？有空再联系是假客气吗？什么叫再联系？之前有联系过吗？我这次要主动出击吗？一门心思想着这些，甚至连对面的林真真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喂！喂！许！蓉！丁！你撞鬼啦！你厕所去过了吗？厕所不在那边啊，你刚刚去那里干嘛啦？”
　　回过神后，许蓉丁有点尴尬，“哦，没什么，有个认识的人去打个招呼。”
　　“那么你厕所不去啦？不去我们就埋单走人吧！刚刚你看见伐？有个女的一路哭着跑出去了，哭得那叫一个惨。我看啊，不是失恋就是失贞了……”林真真自说自话起来真叫一个没完没了。
　　“哎哟！”许蓉丁怪叫一声，向厕所方向冲去。
　　“喂！你内分泌失调啊，开关坏掉了是伐？一会去，一会不去，一会又急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