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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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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开始都是美好的。
2003年夏天。
大二的暑假,花一般的年龄,有大好的青春可以挥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这是一段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回来的最美时光。许蓉丁和程一骋就相遇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中,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一切都似乎是命中注定。
许蓉丁有一个保持了多年的小传统,就是每年生日那天她都会自己去看一场演出,可以是一部电影、一个话剧、一场演唱会,许蓉丁一直认为生日是一个只与自己有关的日子,如果必须再加上一个人,那肯定是母亲。但是,母亲这个角色于她而言太陌生,只是奶奶口中一直念叨的坏女人,或是家里那只上锁的大木箱里几张泛黄的旧照片,或许还有那个陌生的名字,丁莫平。每年生日,许蓉丁总是坐在一堆陌生人中间看着各种演出,既孤独又不孤独。在这段短至1小时长至4小时的时间里,许蓉丁想的最多的还是她的母亲。从一开始的迷茫无助到后来的愤恨委屈再到现在的平静淡定,许蓉丁掰掰指头,她的这个小传统已经保持了七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每年的演出票根她都小心翼翼地保留着,看似无意地夹在了一本《青年文摘》里,实际却非常清楚地知道那本杂志摆放在了书架第三层左起第七的位置,甚至还清楚地知道之前六年的票根分别夹在了哪几页。这或许就是一个自懂事起就没有见过妈妈的小女孩对母爱的真挚渴求又不屑表达的矛盾体现吧。
许蓉丁坐在话剧艺术中心小剧场的第一排,离演出开始还有一刻钟。周围其他观众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尤以情侣居多,所以时不时就传来一阵阵软语轻笑。按理说,许蓉丁经过六年这样的熏陶,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今天她好像特别烦躁,不停地看表,翘着二郎腿的脚还轻轻抖动着。她有一种感觉,今天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心烦意乱中,话剧终于开场。奇怪的是她左右两边的位子仍旧空着,话剧票的座位不像电影票或演唱会是固定的,许蓉丁坐的这个一排正中间的位子就是她今天提前半小时进场时自己选的。许蓉丁回头望了一下,所有位子都坐满了,除了她左右边的这两个。一个念头闪过,等会儿这两个姗姗来迟的人肯定会让她这个电灯泡挪到边上那个位子去。想到这里,她觉得心里更加烦躁,眉头不禁皱了一下,为了让自己等会看剧不被打扰,她主动站起来换了个位子。
果然,刚开场演员都还没对上一句台词,风风火火进来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和许蓉丁年龄相近。女孩走在前面,男孩紧跟在后,似乎刚进场的时候那男的还低吼了一句什么。女孩的高跟鞋踩得咚咚直响,甚至盖过了场上正在进行的演出,简直有喧宾夺主的气势。女孩走到许蓉丁面前站定,许蓉丁不悦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漂亮的正在生气的脸。
“你好,请你坐到这个位子,好吗?“说着,指了指许蓉丁身旁那个她刚刚自动放弃的位子。
许蓉丁瞟了一眼紧跟在后的男孩,原来是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许蓉丁不禁失笑,默默地坐回正中间的那个位子上,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男孩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女孩,女孩朝他翻翻眼,扭过头开始当他空气。男孩刚要发作,一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他马上坐下,男孩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台上的演出,一屁股坐到了许蓉丁另一边的位子上。
演出渐入佳境,许蓉丁看得正投入,左右边的这两人开始了电波大战,短消息一个来一个去,左边的震动声刚消停,右边的马上跟着响起,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许蓉丁甚至觉得自己就坐在一条条波峰波谷的曲线中,头都开始有些晕了。
许蓉丁的性格里有一些彪悍的成分,比如她会与不喜欢的老师在课堂上发生语言冲突,她会死死拽着小偷的胳膊叫嚣着问他你竟敢偷我手机,她会穿着一身淘宝货走进奢侈品店而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但是有的时候她却又好像是善解人意的标准淑女,比如她会在听到不好笑的笑话时很自然地假笑以宽慰人心,她会在服务员给她倒茶水时用手扶住茶杯并对服务员微笑道谢,她会为了安慰爸爸把对母爱的渴望深深埋藏在心底,深得连自己都找不到痕迹。
此时此刻,许蓉丁性格中的细腻温柔占了上风,她从心底理解这个男孩的感受与心情,并决定帮他一把。于是她向男孩挑挑眉努努嘴,那男孩一副恍然和感激的表情后,许蓉丁站起身,压低身体快速走出剧场,到卫生间洗了洗手,磨磨蹭蹭了十分钟才回来。可等她回来时第一排最中间的三个位置只坐着一个男孩,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许蓉丁瞬间明白,男孩求和未成。看来,她今天的两次助人行动均以失败告终,许蓉丁撇撇嘴,白浪费她少看了一刻钟的表演!
演出的后半场,许蓉丁看得很过瘾,而身旁的那个男孩始终低着头盯着手机看,手机的屏幕黑了又被他按亮,好像生怕在手机黑屏时错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话剧结束时,许蓉丁瞟了眼失魂落魄的男孩,暗暗摇了摇头,然后迈步跟着散场的人群往出口走去。
“那个,谢谢你!”身后传来一句话。
许蓉丁回头,那个男孩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看着他。
“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许蓉丁说完,点点头回过身继续向前走。男孩一声不响地跟在她边上。
许蓉丁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吵架了?没关系,哄哄就好。”
“哄不好了,她说要分手。”男孩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是许蓉丁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难过。
“女孩都这样,分手挂嘴边不一定是真心要分呀!”许蓉丁有些莫名,自己是怎么从陌生人完成到倾诉对象再到开导者的转变的。
男孩沉默了很久,久到许蓉丁以为这段陌生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并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男孩轻声说了句,“她不是这样的。”
“啊?”许蓉丁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男孩甩甩头,把手里捏着的一个什么东西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那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唱歌?本来定好的位子,不想浪费了。”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男孩笑起来很好看,虽然说不上很帅,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像是八百米长跑后的一口冰镇可乐,或是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沁人心脾,振奋人心。
一般来说,许蓉丁会对这种要求一笑而过,然后寻个什么借口就打发过去,但是这次,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孩的眼睛,心开始不听指挥地乱跳,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于是,所有的故事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