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老 为雪白头》望青

9、第九章

　　自从方青玉成了李陵的伴读后，李陵的功课便一日胜过一日。方成对他也越发喜爱了。
　　这日，御书院刚散了学，李陵和方青玉正准备返回住所，李兰却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他双手捧着书籍，还没看来得及全部收好，便急急地高喊了一声：“七弟！”
　　李陵转头问道：“三哥？你有何事？”李陵的疑惑也并非是空穴来风。这李兰以前对他是十分地不屑一顾，就算正面碰上了，也非得要说上几句酸话来指桑骂槐一番，而今日，他非但语气热情地向李陵主动搭话，还一手勾住了李陵的脖子，以显两人之间的亲密之情。

　　李陵微有些不适应地的扭了扭肩膀，李兰却仿若没望着李陵的不自在似的，任然自顾自的说道：“明日，我会在宫里会举行诗酒会，多位名士都会前来。啊，对了，我还特意邀请了谢琼呢。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一起把酒话情，吟诗作曲，岂不快哉！怎样，七弟也来吧？”李陵原本是避之不及，但听得“谢琼”之名，心念忽然一动。
　　这谢琼可是民间出了名的大才子。传说他风流倜傥、率真无邪，纵然生活在红尘俗世之中，却自有一股超脱的仙姿。李兰能将他也邀来，可见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李陵向来向往这些名士，对谢琼更是仰慕已久。此时听得李兰一说，心思不免有些动摇。

　　李兰看着李陵犹豫的模样，心下已定了几分。他微不可见的得意一笑，又喊住了走在前面的方青玉：“方公子，方公子！”
　　方青玉行礼道：“三皇子。”李兰笑嘻嘻地拉住方青玉，道：“方公子你看，你的才华我也很是佩服，不过如果没有知己相约的话，岂不寂寞。这明日的诗酒会，不知你可否赏光前来啊？”
　　方青玉从容颔首：“三皇子盛情相邀，青玉自是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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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要见着仰慕已久的谢琼，素日不正不经的李陵便显得格外端庄了起来。行往李兰宫中的路上，他一会问方青玉自己的衣衫可有不整，一会又问自己的仪态是否周正，直把方青玉弄得不耐至极，径直走到前头，无论李陵如何喊叫，他也不再回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方李两人终于到了李兰宫中。一位仆从引着两位朝一条偏僻小路走去。这小路荒芜安静，人烟稀薄，李陵正感奇怪时，仆从带着他两人拐过一个弯，一片截然不同的风景就呈现在眼前。在那小路之后，竟然藏有一片大湖，可谓是别有洞天。

　　那大湖中间设有轩亭，轩亭中已有数十位身着宽袍的公子。李兰正在亭中为其中一人敬酒，他一转头就望见了方李两人，便向他们招了招手。李陵当下走入湖上曲折的回廊，方青玉也随其后。
　　李陵走入亭中时，一眼就望见了那位受李兰敬酒的人，因为他实在是太过招人了。那位公子衣领大敞，头发只是随意扎在左侧。双眼半睁，但脉脉含情，眉头微皱，却不减锋利，正如那远山含黛，秋水横波。被那美目一望，李陵只觉得浑身酥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位公子便是谢琼。

　　神往多时之人今日终于得见，而眼前之人也正如自己想象中这般风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李陵只觉得一团火焰在心中缓缓燃烧，直烧的他心肝肺肾都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李陵勉强止住激动之情，一个跨步上前行了个礼，对谢琼说道：“你就是谢琼谢公子吧？我是七皇子李陵。我......我仰慕你多时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谢琼懒懒抬眸，举起酒杯摇晃了一下，笑道：“七皇子谬赞。谢琼不敢当。”

　　按理来说，这谢琼的行为是极为不敬的，可李陵此时也想不到其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方青玉也向亭中各人做了介绍，一时间，各人敬酒、换盏，好不热闹。
　　李兰见状，拍手道：“各位名士果真是好酒量，但我们今日可是诗酒会。不作诗的话，岂非落了些俗套？”说着转向谢琼问道：“谢兄，你意下如何啊？”谢琼还是那副慵懒模样，随口说道：“三皇子是主，那我自然是客随主便了。”

　　这时，一名宾客开口道：“听说谢兄最近学了些看相的本事，我倒有些想领教看看。”他旁边的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兄何等人物，教他给你看相岂不是折煞你了？”众人听闻哄堂大笑，直把那先前说话之人急的面红耳赤。李兰说道：“那不如么我们来玩那曲水流觞吧。”
　　众人向后一望，才发现亭子四周的地面中有一圈凹陷，李兰拿起酒壶，将酒水倒入那凹陷之中，说道：“酒杯停到何人面前，那人就要做一首诗。只有那诗令谢琼满意了，才可让谢琼对其一展相术。如何？”

　　谢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众人也都拍手称好。李兰拿起一个漆杯，往回环曲折的水中轻轻一放。那酒杯好像是听见的李陵的心神似的，飘飘转转的，就这么正好停到了李陵跟前。
　　李陵看着谢琼望过来的眼神，只觉得酒气上涌，一张面皮被憋的通红。方青玉见李陵此等模样，心中莫名腾起一股怒火，只觉得这人也太是肤浅，见到个稍有风情的男子便被迷的不知东南西北，不成体统。但方青玉到底是君子风范，就算心中如何恼怒，面上任然是冷冷地旁观。

　　李陵拿起酒杯，心中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在谢琼面前露了底，便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可不知怎的，越是告诫自己冷静，李陵便越是着急。看着谢琼等待的模样和其他宾客调侃的眼神，李陵不自在地抓耳挠腮了起来。
　　正在惶恐之际，李陵忽然望见夕阳照耀下的湖面，水光粼粼、烟波浩淼，脑中顿时闪过灵光，脱口而出道：

　　“万顷琉璃，著我扁舟一叶。溯流光、高歌击楫。恍疑天上乘槎入。
　　破浪凭虚，稳泛鱼龙宅。望苕霅烟迷，洞庭云黑。任滔滔，五湖南北。
　　听榜人渔起渔歌，指风波处处，总付霜天笛。”

　　众人听后，拍手笑道：“好！果然是七皇子，这诗意境高远啊。”谢琼也点头道：“七皇子所作，气韵生动。不失为一篇佳作。”李陵听得谢琼夸奖，原本伶俐的口齿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咧开嘴傻笑几声罢了。谢琼放下酒杯说道：“那我就来替七皇子看上一看吧。”
　　李陵咬了咬嘴唇，坐的离谢琼近了些，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对谢琼说：“烦请谢公子了。”说完，李陵便暗暗自喜自己的礼数周正。不过这些在方青玉看来，那就是谄媚过头，装腔作势了。
　　谢琼用手触了触李陵的脸面，又捏了捏他的手骨，而后放了手。他沉思了一会，抬头望向李陵道：“七皇子便如那明月东升。”李陵迷迷糊糊道：“明月东升？这是何意？是说我的肤色太过白皙了吗？”

　　谢琼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解释，方青玉就站了起来，不顾李陵有些幽怨的眼神，对谢琼说道：“谢琼，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位民间之士，如此妄议这皇家子嗣，好像有那么些不合礼数吧。”
　　谢琼道：“方公子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自罚三杯！”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小场风波很快过去，众人继续那曲水流觞的游戏。李陵在位中，一边饮着酒，一边偷望谢琼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中，头脑便昏昏沉沉了起来。方青玉见此，只暗中摇头叹气。
　　不一会，李兰说道：“这酒早已过三巡，再喝下去难免无味，不如我请诸位去我宫中一坐如何？我早已备好美人歌姬，为大家表演歌舞。”
　　众人一听有美人相伴，自然是喜笑颜开。李陵也摇晃着头道：“好！好！美人......美人你就从了我吧。”说着伸手就要拉住谢琼，方青玉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下他那不安分的手，沉声对李兰说：“三皇子，七皇子醉的有些不清了，我看他不便与你们同去了。”

　　李兰笑道：“那也只能如此了。青玉，你可要照顾好我的七弟啊。”李兰的话尾微微上扬，透露出了那么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来。方青玉皱了皱眉，点头称是。
　　李兰挥了挥手，带头走出了亭子，其他宾客也陆续跟了上去，只有谢琼落在了最后。
　　谢琼悠悠然整了整衣襟，转头打量了一番方青玉扶着李陵的样子，忽而笑了起来。方青玉斜斜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谢琼抬手扶了扶额头，眼神穿过方青玉，对李陵说：“七皇子，我们还会见面的。”而后也不管他听见没有，便转身飘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