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要说李陵这人才华横溢呢,他其实也是会些诗词歌赋的,只不过多是些柔弱淫靡之调,难称为正业罢了。但要说他不学无术,也不全然。这不,这几日,李陵拼了命地背诵《隐公传》,竟也被他背了出来。
方成冷着脸,看着李陵摇头晃脑地背着《隐公传》,直到李陵一字不落地背完了全文,方成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他用手指叩了叩桌案,缓声道:“七皇子背的不错。可见确有用功之心。如以后继续勤勉,必定能成为良才。”
李陵听见方成夸奖,顿时喜笑颜开。他转头瞄了一眼一旁的方青玉,突然心念一动。
李陵对方成鞠了个躬,说道:“多谢先生夸奖,不过这次,也多亏了有青玉帮忙。要不是他在旁提点,李陵绝不会有如此成绩。”方成听得李陵这番说辞,抬起头望了一眼方青玉。
方青玉不曾想到李陵竟然公然提出两人之间的关联,一瞬的惊讶之后,又很快的平静下来了。他起身道:“七皇子谬赞了。青玉不敢当。”方成点点头道:“七皇子一向顽劣,没想到竟能被方公子所教化。”方青玉道:“青玉不曾教化七皇子,是他自身勤勉好学罢了。”
方成看着方青玉恭恭敬敬的样子,只觉得他虽然是翰国质子,但礼仪周正、学识渊博,并不在泽国的几位皇子之下。
几经斟酌,方成开口道:“方公子,我有一事相请,不知你可否允了呢?”方青玉听得方成这般话语,心中升起一股不详预感,但面上还是温顺道:“所谓何事?”“不知你可否做七皇子的伴读,教导他学业呢?”方成问
方青玉预感成真,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有心拒绝,但方成是御书院先生,德高望重,经过再三思索,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看着李陵毫不掩饰地得意笑容,方青玉的心思转了几个弯。
一旁的李兰看着李方二人之间的交流,敏锐地捕捉到了点什么。
——————————————————————————————————————————
万物中,有个相生相克之道。而方青玉就被李陵克的紧。
其实,这方青玉原本是一位少语之人。他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容貌俊美,但气质冷峻,颇有气势。但不知怎的,自从遇见了李陵,他的气量气势就统统都成了无用功。李陵总能寻着方青玉的空子,再一股脑地钻进去。
在方成一句话下,方青玉成了李陵的伴读,这种情况便也愈演愈烈了。
李陵背书极不安分,常常背着背着就贴到了方青玉身上,不但对其上下其手,还几次妄图偷得香吻。方青玉碍于李陵身份,又自持稳重,不便与其计较,只能尽量躲闪。谁曾想,世上就有那么些人得寸进尺,不知进退。李陵见方青玉不与他计较,便一厢情愿地以为方青玉是欲拒还迎,行为也愈发变本加厉了。
不过,方青玉也不是温柔忍让的主。在经受了李陵不知倦怠的打扰后,他终于拿起了架子。
一日,方青玉伸手拦住了又一次妄图近身的李陵,沉声道:“我昨日问了方先生。他说我虽是你的伴读,但却有权对你进行教导之事。如你再有越矩之举,我便不会客气。”
李陵看着方青玉冷淡的表情,也不往心中去。他嬉皮笑脸地对方青玉说:“青玉,你别这么正经了,来,和我一起看看这新贡的茶如何?”
方青玉没等李陵碰着自己,就迅速从怀中抽出一根二尺长的戒尺,“啪”的一声打在了李陵的手心上。李陵捧着被打红的手心叫了起来:“青玉,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把戒尺啊!”
方青玉不语,只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戒尺,又往李陵的腰上、背上狠抽了几下,李陵被打地满地打滚,求饶道:“我错啦!青玉,别打了。”方青玉抚了抚皱了的衣袖,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陵:“给你一盏茶时间背完功课。否则,可别怪我手不稳,拿不住这戒尺。”
李陵看着方青玉的眼神,便知他不在说笑,李陵看着那戒尺,只觉得手上、背上、腰上火辣辣地疼,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捧着书背诵去也。
看着李陵端坐在蒲团上勤勉的情景,再回想他以前的泼皮模样,方青玉终于摸透了李陵“欺软怕硬”的性子,心中暗暗有了决策。
—————————————————————————————————————
这日,经过了又一轮持久拉锯,方青玉终于从李陵的手中逃脱,回了住处。一进房,他就看见了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身影。
方青玉毫不惊奇似的,依然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袍,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茶水。而后他将茶杯递给了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笑道:“陈大人光临寒舍,为何不提前告知呢?如今我这既无酒菜,也无厚礼,只能一杯薄茶略显敬意了。”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儒雅面容渐渐明晰,正是陈子安。
陈子安接过方青玉的茶杯放在了一边,原本温柔的神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冰雪般的冷漠:“方青玉,你最近好像有点越矩了。”陈子安道。
方青玉歪了歪头,无辜道:“我越矩?如果你是说我和李陵的事的话,那还真不是我的错处。”陈子安凌厉地望着方青玉,方青玉笑道:“都说陈大人温文尔雅,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啊。”
陈子安喝了口茶道:“现在只你我二人,你又何必继续伪装呢?”方青玉道:“有些事,装着装着,就成了真。喏,譬如陈大人您,这装的不就很成功吗?”陈子安藏在袖里的手紧了紧,道:“青玉,陵儿他,于我是十分重要之人。他不涉政事,也无甚野心。”
方青玉眯了眯眼,突然凑近陈子安,道:“那陈风呢,陈风于你又是何人?”陈子安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头,道:“与你无关。”方青玉道:“是我疏忽了。我和您虽然相识,但也没有到可以过问陈大人家事的地步。”
陈子安听得“家事”两字。只觉得刺耳万分。他站起身来道:“我今日不是来对你发号施令的。往深处说,好歹他也是......”
说到此处,陈子安突然住了口。他望着方青玉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罢了。想你也不是会心软之人。不过,这好歹可是在我泽国疆土之上。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方青玉摊了摊手,道:“在泽国,我可是一直循规蹈矩的,今日却被陈大人莫名其妙的教训一通。我可真是冤枉啊。”陈子安见他油盐不进,只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便转身走了。
陈风见陈子安出来,赶忙上前为他披了一件大衣:“夜深了,别着凉。”陈子安攥紧了大衣一角,微微颔首。两人一道转身,借着月色慢慢踱步。
陈风看见陈子安紧锁的眉头,问道:“你方才,和那质子说了什么?”陈子安摇了摇头:“无甚大事。”陈风心中略微一沉,道:“你为何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中,不愿与人商量诉说。”
陈子安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陈风被他一堵,一时也说不出反驳之话,只有些气闷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忽然,陈子安拍了拍陈风的肩膀,轻声对他说道:“等等,子怀。”陈风转过头,问道:“有何事?”陈子安从袖中拿出了一幅卷轴,缓缓摊开,而后抬手,将画卷举起。他对微笑着对陈风说:“你看。”
陈风顺着陈子安的手望去,只见那画卷上画满了大片烂漫的桃花。画卷和后面的树照映着,仿佛是那树在冬日里开出了春花。
陈风震惊道:“这......这是?”陈子安笑道:“上次经过这儿的时候,你不是指着那桃树说,冬日萧瑟,看不见桃花开十分可惜吗?如今,这桃花不就开了?”陈风见那画卷上的桃花繁复、灿烂,只一角有一处黑色墨迹,不过却被描成了梅枝的模样。正是那天雨夜陈子安所画的画。
陈风望着那灼灼桃花,渐渐地,眼神就转到了陈子安处。陈子安也正抬头望着他,陈风见陈子安笑意温润,仿若能融化冰雪,风情艳丽,更甚于那夭夭桃花。一时之间心神激荡,如同乘坐在波中扁舟一般。
陈风呼吸渐紧,陈子安见此,问道:“如何?你喜爱吗?”陈风点了点头。陈子安收起画卷,将其放入陈风的手中,对他说:“既然如此,这幅画,就赠与你吧。”陈风接过画,手触碰到了陈子安的肌肤,便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若在平时,陈风定会顺势而上,握住陈子安的手。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知何故的胆怯了。难道是今宵的月色太过明亮,照的人心格外柔软,又或者是画中的桃花太过艳丽,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