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RPG)莉茜日常》河馬子

65、天真的残酷

　　(065)
　　魔王城的日子，像流水一样平顺地滑过。
　　数日来没有发生任何喋血事件，也没有即将要发生的迹象，真是可喜可贺。
　　其中之一的功臣盖兹，是个非常棒的工匠。
　　尽管用蛋糕筑城是个如此逗比的行为，他还是一本正经地举一反三，加快了工程的进度。
　　有他在，就连时不时会想作死的工人们，都被安抚下来，安分了许多。如此一来，莉茜只要描绘外层的翻糖和应付达克尼斯，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至于另一个叫菲亚的姑娘可就没这么能干了，她的笨手笨脚已经成为被抓来的奴隶间逗趣的俏皮话，时不时就会说出来娱乐一下大众。
　　莉茜很在意这个姑娘，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再加上，可以说是对方对她的在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被怨恨地盯着看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她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名叫菲亚的姑娘，态度明显要奇怪许多。
　　疑惑、探究、想要搭话的欲望，这些情绪组合成一个非常热切的神情，几乎足以使他感觉后背都要灼烧起来。
　　如果可以，她十分想要直接问出口：“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可惜行不通。
　　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达克尼斯，莉茜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伟大的魔王陛下好似长在了她背后，或是她放的风筝什么的(谁让他一直飘着)，永远雷打不动的跟在她身后几步处。
　　不要说和那个姑娘说话，她连多看那两人一眼都要绷紧神经――尤其在从乌鸦那里得知，他们一直利用一枚很眼熟的戒指向外传递消息之后。
　　很明显，剧情因为不明原因大幅加速了。按照原剧情，艾萨克要来到魔王城至少也要好几个月。
　　提早这么多，会不会因为实力累积不够，没办法顺利讨伐魔王，结果变成主线崩坏？
　　虽然稍有担心，但既然乌鸦态度镇定，她也就干脆地放下心来，在这些事情上它可比她要上心的多。
　　从莉茜的角度来说，因为一些私心，她更希望将本周目拖长一些。毕竟她千辛万苦才来到魔王城，一度绝望之后又看见曙光，当然不想在见到想见的人之前砍掉重来。
　　然而一想到还被软禁在城堡里、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中的莎拉婶婶和伦尼叔叔，她又怎么都无法出手去拖延。
　　所以最后，她只是袖手旁观，同时小心避免露出破绽，以免让两位卧底被人瞧出来――那可成了专业坑队友。
　　于是为了掩饰少女莫名的热切，莉茜一直极力对他们表现出一视同仁的冷淡。
　　“你太入戏了，这里的死亡又不是真实的。”抓住达克尼斯被某个新抓来的倒楣鬼吸引了注意力的时机，乌鸦批评她，“你应该想办法加快主线的剧情，而不是站在一旁看――没有勇者在，完成度要怎么提升？”
　　在它看来，她现在根本在浪费时间――不、甚至可以说是在慢性自杀。
　　勇者的心还在沉睡，记忆却抢先一步觉醒，真的不能再继续这样刺激他了，本周目越快结束才越好！
　　“不是一直在提升着吗？”莉茜冷淡地回应，随手划开物品栏，黑皮书那个小格子，金色的【70/100】浮现出来。“况且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
　　莉茜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无所谓的口吻说话，乌鸦不由得停了一下，朝她看过来。
　　“……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说呢？”莉茜反问，手上还在继续雕琢着房顶的翻糖壁画――十分符合达克尼斯的审美，画面主要由黑红色组成，内容描述魔王陛下有多么酷炫。
　　乌鸦沉默下来，它或许已经对莉茜的异常有所察觉，只是不想主动去戳穿这点。
　　“让他来见我。”莉茜说，声音明晰而稳定，“我知道他能来，我见到他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魔王。
　　不是达克尼斯，而是那个有着清澈眼眸，几乎从来不笑，可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魔王。
　　莉茜现在时不时还会梦见他，看见他们初次见面的午后，青青草地上，被金色阳光笼罩的那个漆黑身影。那时她情绪激动，追着他打了好一会儿都没打到，气得肝都痛。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是温暖到让人想流泪的回忆。
　　如果只是这些倒还好，但是梦得更多的，还是她拼命追逐着他一步之遥背影的场景。每次醒来，泪水都打湿了鬓发。
　　她对他的感情非常复杂，其中最强烈的是愧疚。如果没有和她相遇，他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她却肯定已经在无尽的轮回当中丧失了自我，真正成为一个NPC。
　　如果已经再也见不到面，那就试着去遗忘，然后好好活下去。虽然很艰难，可这是必须做到的事情。莉茜一直是这么想着的。
　　直到在达克尼斯脸上，看见了她所熟悉的眼神。
　　――重要的人其实并没有消失。
　　“……他并不方便。”乌鸦说。
　　“不方便来见我，却可以半夜站在我床头发呆？你现在是拿我当傻瓜，还是打算装死到底？”
　　“…………”乌鸦没词可说了，心里暗骂那个家伙，平时做事滴水不漏，一遇到眼前的少女就开始各种出状况，做他的下属真是太心塞了。
　　“反正，我要见他。”莉茜执拗地说，“在这周目结束之前，让他来见我一面，我只是想和他说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不再见面可能才对你们两个都好？”乌鸦问，“假如不是这样，他有什么理由宁愿站在你床头发呆？”
　　莉茜没吭声，但也固执地不愿意改变主意。
　　两人僵持了半晌，达克尼斯就回来了，这件事情只好暂时搁置――乌鸦想必大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达克尼斯跟她跟得太紧，甚至开始连夜晚也不走开，这次没得出个结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找到和乌鸦说话的机会。
　　这样拖下去，一旦结局，她又会回到那个小村庄，不知何时才能再来到魔王城、见到存在于万魔之王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虽然郁闷，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等待。
　　结果，机会来得出奇的快.......可事情的发展，却有些超乎她的想像。
　　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达克尼斯忽然离开了城堡。还不等她找到乌鸦，戴着那枚熟悉戒指的人类姑娘菲亚就出现在她面前。
　　这女孩一直给莉茜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虽然容貌极为普通，身形却秾纤合度，叫人不由得多看几眼，而与此同时，她天真烂漫的举止却又和容貌、身材都不搭调。
　　“我是跟着艾萨克一起来魔王城的。”那姑娘说，眼神在她身上逡巡着，彷佛在探究着什么，“你都知道吧？”
　　她们此时正在魔王城的中庭，冰冷的月光洒落在那枚黑宝石戒指上，闪烁着微微的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莉茜微微扬首，很骄傲似地转身绕过蔷薇花丛，就想走开，“擅离职守，假如魔王回来看见了，你……”
　　“他不会那么快回来的。”菲亚却非常确定地说，“你知道预言了『万魔之王的末日』的那位预言师吧？当年魔王就想杀他，可是只抓到他徒弟。他本人则逃了，这些年魔王一直在找他。”
　　她的口吻很不可思议，明明严格说来是第一次交谈，她的那种熟稔却几乎要让莉茜误以为两人早就相识。
　　“……所以，那和达克尼斯离开了城堡有什么关系？”她不禁停下脚步，问道。
　　“我告诉大总管那个预言师王在哪个村庄，所以魔王肯定也知道了。那个地方离这里有点距离，他不会那么快回来的。”菲亚胸有成竹。
　　莉茜不禁一怔，背后发寒，“你为什么……”
　　她停了一下，又觉得问对方为什么知道没有意义，“为什么……要说出来？”
　　被达克尼斯找到，那位人类预言师死定了。甚至，莉茜都可以想像到，那个藏匿了他的小村庄将会遭到怎么样惨忍的血洗――
　　菲亚睁大眼睛看她，眼里浮起笑意，彷佛她问了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这样我才有机会来找你说话呀？”
　　莉茜睁大了眼。
　　“……就这样？”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为了和我说句话……就牺牲一整个村庄的人？”
　　菲亚不开心地皱起了眉，脸颊有些鼓，带着些孩子似的天真稚气，“有什么关系？反正――”
　　夜空之下，她的五官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莉茜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一直觉得她眼熟，不是长相，而是一种气质，彷佛居高临下，又彷佛漫不经心。
　　而这种气质，她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很久以前，杰夫的体内，曾经觉醒过的那个玩家。
　　“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啊。”菲亚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