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艾曼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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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只要心灵有一瞬间的软弱就足够了。
看着少女逐渐变得迷蒙的眼睛，艾曼达多普不禁得意地笑了，她凑近对方白皙的侧脸――年轻真好啊，看看这光滑水嫩的皮肤，彷佛只要轻碰，就会留下令人心疼的红痕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忌妒起来。
“回去工作，该连络的时候就好好联络，别让你哥哥担心了。”她说：“记住，维持着你平时的样子。”
少女迟疑地看她一眼，彷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从她的吩咐，但最终还是温驯而迟钝地点了点头。
艾曼达朝她嫣然一笑，转身打开了门。
“现在，回去工作。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她命令道。
“……是。”少女茫然地回答，然后那线条美丽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艾曼达面前。
门重新被关上，艾曼达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只余下浅浅的阴沉。
她将目光缓缓转向自己的手背，随即被上头不知何时浮现的、几点醒目的老人斑给刺痛了双眼。
都是那个该死的魔法师的错！
艾曼达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陈列室。
“艾曼达小姐！”
“午安，艾曼达小姐。”
“看，是艾曼达小姐，今天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沿途微微颔首表示听见了她们的崇拜，艾曼达昂首阔步地穿过走廊，朝城主的居处走去。
她是真心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的。
十年前的艾曼达多普，只是个在城主府工作，地位再卑微不过的丑陋女仆，谁都可以欺负，谁都可以唾骂。
因为外表粗笨，所以即使手脚再勤劳，也不过让其他窈窕漂亮的同事多了露脸机会罢了。
“你这样的长相，没有出现在城主大人面前的资格。”当时府中最漂亮的那个女仆，扬起美丽的脸孔，这么对她说道。
艾曼达知道她是正确的。
人本能就喜爱美丽的事物，厌恶丑陋的事物，这又有什么错呢？
即使是艾曼达这样丑陋的姑娘，不也会本能地讨厌比自己更丑陋的人吗？这个世界可是非常残酷的――正因为深知这点，所以当恶魔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就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人只要工作就能得到薪水，努力就可以取得回报，卖掉自己所有物就能换来价金，这是大家都认同的普世价值不是吗。
所以，卖掉自己的良知来换取赖以为生的美貌，艾曼达并没有错。
当魔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至少，比那些在华丽的大宅里躺着，只等平民供奉的贵族辛苦的多。
成为魔女就像欠下高利贷，哪怕外表再光鲜亮丽，一直都在和下一个还款期限赛跑。
恶魔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然后又相应地给了她美丽的外表和诱惑人心的魔力，而为了维持这两样东西，她达成他一个又一个的要求。
一开始很容易，只是些小动物的活祭。可随着时间经过，恶魔渐渐无法满足，开始要求人类的血肉。
于是艾曼达买通了坟场的守墓人，用新鲜的尸体撑了一段时间。
接着，恶魔又改为要求活祭。
第一次，她将城主府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给献祭了，当时她已经辞职，准备要成为一个幸福的新娘――可谁叫她嘲笑过她呢？人总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女孩的失踪在城主府内掀起了一阵骚动，甚至引起了城主的怀疑，艾曼达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事情平息下来，并深以为戒，从此之后再也不对身边的人下手。
她用城里那些无人闻问的乞丐和醉汉支撑了一段时间，可是恶魔的索求越来越频繁，口味也变得挑剔，渐渐只接受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那个时候，艾曼达已经没办法在海里克城内找到符合条件的女孩子了。
所以她开始出城寻找，挑选一些特别不安分的女孩。她们是自己离家来找她的，所以最初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只认为那些女孩子是离家出走、或和人私奔了。
直到那个讨人厌的魔法师出现。
虽然稍加挑拨就成功将事情推到他头上去，可事情终究因此而爆发开来，她的行动变得缚手缚脚。
一次没能如期满足恶魔要求之后，她的美貌被一点点收回。
“艾曼达。”城主坐在牛皮沙发上，将手里的酒杯随手交给一旁随侍的女仆，然后扶着眼镜看向她。
“城里有些不好的流言啊，说你……是和魔物勾结的魔女呢。”他说：“不，先不用着急，我当然相信着你。但是事情如果闹大的话，还是去一趟教会证明你的清白比较好，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啊。”
“是，我知道，城主大人。艾曼达肯定会证明自己的无辜。”艾曼达回答，然后在城主随意的挥手之后，悄悄退下了。
――多亏那个可恨的魔法师，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
本来还想再稍加斡旋，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那样的余裕。
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你叫……莉茜吧？过来。”她朝手持扫帚，正在外走廊工作的少女招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少女停顿了一下，露出做梦一样的恍惚表情，缓缓朝她走来。
艾曼达看向她挂在胸口的黑宝石戒指，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最初这个少女进入城主府时，她是十分烦恼的。
明知对方就是个探子，针对她而来，可她却不敢对她使用任何手段。
如果被她抓住小辫子、如果城主因此想起了几年前那个失踪的女仆――只要想到这些，她就什么都不敢做。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她，看见她双眼中和自己相似的光芒。
这是个执着地追寻着什么的少女，就像过去的艾曼达一样。
这样的人，特别坚强，但也特别脆弱。在她们的欲望面前，她们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明知前方是深渊，也会义无反顾往下跳。
当时艾曼达就知道，她的运气来了。
抓住她的心灵弱点，她能控制住她。
“真漂亮呢，明明和我差不多，只是村姑出身。”艾曼达将手指放在少女柔软的面颊上，几乎是饱含嫉恨地凝视着她浓密睫毛下如宝石的双眼，以及时不时浮现的、甜美的酒窝。“简直像妖精一样……这样美丽的你，也难怪会被如此珍惜地保护着了。”
她又看了一眼那个闪烁着神秘光芒的戒指，终究没敢伸手摘掉。
谁知道那个魔法师有没有在上头动什么手脚呢？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你啊，就成为下个祭品，成为我美貌的养分吧。”她又顺了顺少女棕色的长发，叨念道：“该知足啦。你看，你生来就拥有这样的美貌，不需要像我一样去努力、去换取，轻易就能被人宠爱着，即使现在死了也不算亏。”
少女对她的言语并没有反应，涣散的绿色眼睛越过她，望向庭园重重的树影。
风起，有只乌鸦忽然振翅，向碧空飞翔而去。
艾曼达随意投去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猎物身上。她挽了她的手，彷佛十分亲密般地，一起朝宅内走去。
“艾曼达小姐……莉茜？”一个有些面善的女仆迟疑地望向艾曼达身边的少女，“那个……为什么……？”
“让开。”已经准备放弃这个据点的艾曼达毫不客气，冰冷地说：“我不想和丑女说话，滚远点。”
她并不对自己的态度感到丝毫愧疚，这就是个这么残酷的世界啊。
就像自己现在挽着的少女，若是没有这副美丽的躯壳，也不会得到漂亮兄长的殷勤疼爱吧。
她曾远远地见过那个少年一眼。
那个气质清越的少年当时隔着黑铁栏杆，往庭院里远眺妹妹的身影。那个眼神，让艾曼达不禁在心里嘀咕“真的是亲兄妹吗”。
不，如果真的是才有意思吧。她一边恶趣味地想着，一边打开房间的门锁，将神智仍然迟缓的少女推了进去。
事实上，在见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艾曼达就感到轻微的悔意。
端正的面容之外，少年拥有让人联想到海洋的气质。平静时能包容一切，凶暴时能吞噬一切，没人看得出海面深处隐藏着什么。
艾曼达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都时就对擅自跑去招惹他的死人妖一阵腹诽。
虽然当时偶然被他坏了事，但要是没有贸然去挑衅，或许还有几分回旋的空间。
至于现在……反正都这样了，破罐子摔碎吧。
艾曼达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没上锁的上层抽屉。
作为地位相当高的女仆，她的房间可以说是乏善可陈，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面全身镜，就是她拥有的全部。
而对她而言真正重要的，就只有她抽屉夹层里藏着的那卷羊皮契约而已。
她将契约展开，一缕黑色的烟雾随之袅袅升起，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张可怖的非人面孔。
“本大爷的祭品在哪里！？你这个没用的仆人――”
“在这里！”艾曼达连忙将少女推上前，“这次是上等货色喔，美丽、纯洁的少女，肯定能满足您的要求吧。”
黑雾组成的脸孔停顿了一下，然后发出满意的声音。
“这次办事还算周全，本大爷就原谅你的延迟吧。”
“是的，大人。我有一事相求……请立刻将我传送到祭坛去。”艾曼达说。
这是契约之外的请求，开口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将要付出代价。事实也果然如此。
“可以。但是作为代价，先将我赐予你的东西还给我。”
随着话音落下，艾曼达的两只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肌肤松弛，青筋暴露，浮现点点斑痕。
她咬牙，闭了闭眼眼，随手捉起一件外衣穿上，遮住那些痕迹。
美貌虽然重要，但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她已经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
那几颗老人斑纵然刺目，但可以等她平安逃掉之后再来处理。
反正……现在也有了绝好的祭品。
恶魔的目光已经完全胶着在少女身上，连声催促道：“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是。”
黑色的烟雾扩散开来，一瞬间将整个房间的笼罩起来，又在下一秒彻底消散。
――房间内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艾曼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