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之上》董道

18、快意

　　最后是安妮救了杰克。
　　说是救，其实她只是挡到杰克身前，然后冲着西蒙·霍特结结巴巴说了一堆“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之类的话。西蒙·霍特哈哈大笑，反正他也打够了，就招呼“弟兄们”丢下杰克，去别处寻乐子。卡特跟在最后面，一眼也没敢看杰克和安妮。
　　杰克使使劲自己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安妮伸过来的手。
　　“疼吗？我送你回去吧。”安妮关切地问道。
　　“不用，我自己回得去，”杰克的肋部疼得他喘不上气来，可是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倒是你，这么晚还在外面，快回家吧。”
　　“我没有关系的，可是你看上去伤得很重，而且……而且，万一西蒙·霍特那伙人回来怎么办？我在这里还可以保护你……”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死不了！”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杰克在不知不觉中吼叫起来。
　　安妮吓呆了，大概她从来没见过杰克这副暴怒的样子。
　　“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至于你，我相信自己完全能照顾好自己对不对？”杰克甩下这个恶狠狠的问题以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脚踝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杰克想依靠握紧拳头来抑制疼痛，可是双臂像虚脱一样绵软无力，无论怎么也握不住拳头，他越是用力，手抖得越厉害。
　　走过了一个街区以后，稍微冷静下来的杰克发现自行车被自己扔下了。他颓然地坐到路边，西蒙·霍特那侮辱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响不绝。
　　安妮为什么会在那里呢？刚才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真不该那么重，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杰克坐了一会，又拖着步子回到自己挨打的地方。自行车已经被扶起，安安稳稳地靠在路边，杰克内心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回到家的时候梅奈特夫人吃惊得说不出话，嗯嗯啊啊了半天才完整地说出一句：“杰克，你怎么了？”
　　“天太黑，摔倒了，”杰克毫不在意地说，“自行车胎也爆了，我先吃点东西，然后去补胎。”
　　梅奈特夫人不由分说把杰克拽到沙发上，然后风风火火地拿来医药箱：“老老实实坐着，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梅奈特先生去参加某个聚餐还没回来，阿比黛尔听说杰克受伤了，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看到杰克脸上一块块凝固的鲜血，她的反应和梅奈特夫人一模一样：“杰克，你怎么了？出车祸了？”
　　梅奈特夫人正在用酒精为杰克的伤口消毒，在妈妈的“照顾”下，杰克疼得呲牙咧嘴，没工夫搭理阿比黛尔。
　　“去拿个冰袋来，艾比。”梅奈特夫人说。
　　“顺便帮我拿点吃的。”杰克趁着妈妈跟阿比黛尔说话，手上动作暂停的空隙赶紧说道。他是真的饿坏了。
　　阿比黛尔转眼就完成了任务，梅奈特夫人把冰袋敷在杰克脸上：“自己捂着，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杰克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咬了一口鸡肉比萨：“脚有点扭到了，别的问题应该没有。”
　　“那就好，过一会儿我再多给你准备一点冰块，”梅奈特夫人把医药箱收好，“补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你这样子明天别想上学了。真是的，为什么你们俩最近总是受伤？”
　　阿比黛尔刚才一直直愣愣地看着杰克，这时她突然蹦出一句：“是西蒙·霍特对不对？”
　　杰克差点被比萨噎住，梅奈特夫人探寻地看着她：“谁？”
　　杰克想暗示她不要说，但是阿比黛尔没有理会：“是镇上的不良少年，上次杰克制止了他在学校门口的恶行，他就一直伺机报复。”
　　“这是真的吗？”梅奈特夫人问杰克。
　　杰克尴尬地笑笑：“我真的只是车胎爆了然后摔倒了。”
　　“摔倒怎么会摔成这样？这明显是殴打造成的！”阿比黛尔大声说。
　　“告诉我实话，杰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就报警。”
　　“算了，妈妈，对西蒙·霍特那种人来说报警不会有什么用的，而且……”杰克想到了卡特，欲言又止。
　　“杰克，那家伙已经找茬好几次了，现在的我们有能力教训他，你知道的。”阿比黛尔的蓝眼睛坚定地看着他。
　　杰克当然明白阿比黛尔的意思，他站起来：“这件事情就让我自己处理，好吗？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我现在想回房间里休息一下。”
　　梅奈特夫人看杰克的眼神颇有点忧伤：“好吧，杰克，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告诉我和爸爸。”
　　“还有我！”阿比黛尔连忙补充。
　　杰克微笑着点点头，回房间之前拿走了一整个比萨。

　　西蒙·霍特的声音仍然挥之不去。躺在床上的杰克回想着这耻辱的一天，不禁怒火中烧。他幻想着自己身手不凡，面对西蒙·霍特和他的团伙时镇定自若，轻而易举就把他们几个打得落花流水，而安妮和阿比黛尔看到的则是西蒙·霍特向他跪地求饶的场景。
　　也只有这样幻想一下才能暂时平复杰克翻腾的内心。眼皮越来越重了，最近真是又能吃又能睡。杰克未做任何抵抗，就这样滑向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被套在一个环里面，仍旧是那个红色的环，越箍越紧，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到了最后，那环似乎嵌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分不出哪部分是环，哪部分是自己……
　　杰克惊醒了。右手感觉有些奇怪，他抬起手来，发现食指上多了一枚雕刻成蝙蝠形状的银质指环，蝙蝠的腹部镶着一颗硕大的水滴状红宝石。
　　没有任何疑问，杰克像欢迎老朋友一样抚摸着指环，霎时一种狂野的欲望攫住了他，他想杀戮，他要剥夺。
　　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来到了镇郊的湖边，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他嗅到了猎物的味道，轻声哼起了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
　　那两个人发现了他，急忙把手中的东西藏起来，其中一个块头大一点的厉声喝道：“谁在那？”
　　杰克继续哼着曲子缓缓逼近两个人，他很享受这个过程。现在距离足够近了，两边都认出了对方。
　　“杰克，你怎么在这？”卡特战战兢兢地问。
　　另一个大个子语气就没这么客气了，西蒙·霍特傲慢地说：“原来是你小子，还没被我打够吗？”
　　“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杰克指着卡特对西蒙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居然可以如此自信而残忍。
　　西蒙咬牙切齿，大步走上来，对着杰克的脑袋抡起拳头。这快而狠的拳头曾经让杰克吃了多少苦头，可是现在在杰克看起来他的速度和慢动作无异。杰克轻飘飘地移动到卡特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走得这么慢，为什么卡特仍然会大吃一惊。
　　“我们是同学，你居然帮助别人羞辱我，你说，你该当何罪？”杰克冷酷地说。
　　卡特吓得转身就跑，可是刚一迈步就摔倒了。他回头看看自己的下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的双腿齐膝断了！
　　西蒙看到这惊恐的一幕，大喊一声，头也不回地逃跑了。杰克嘲讽地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白痴居然以为自己逃得掉？
　　杰克的脚边，卡特用双手奋力向前爬着，在身后留下了长长的血迹。杰克跟着他慢慢地走，时不时踹一下他的断腿，每次都能心满意足地听到一声嘶叫。
　　终于，在失血和剧痛的刺激下，卡特撑不住了。他拼命翻过身来，哭着求饶。
　　“救救我，杰克！我们是同学！别让我这么痛苦！”卡特的喘息声过于剧烈，以致于杰克险些听不清他说什么，不过既然卡特这么诚心诚意地求饶，他决定满足卡特的愿望，终结他的痛苦。于是他伸出脚，在卡特的脸上踩了下去。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幅景象是鞋底，这倒是很符合卡特这种软骨头的死法，那么他生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呢？大概是自己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吧。
　　杰克纵声长笑。收拾完卡特，该收拾西蒙·霍特了。
　　此时的西蒙·霍特正在绝望地奔跑，他来的时候没记得这片松树林有这么茂密，为什么现在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
　　终于看见光了！西蒙兴奋地冲过去，却发现是湖面上倒影的月光。怎么又回到湖边了？
　　“看来你真的舍不得我，是不是？”杰克·梅奈特笑着说。
　　“你到底是谁？”西蒙歇斯底里地狂吼。
　　“我是蝙蝠饲养员。”杰克似乎在西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狞笑的脸，他举起右手指环，不一会儿，“哗啦哗啦”的声音渐巨，月色皎洁的夜空中飞来了大群蝙蝠。
　　西蒙颤抖地举起胸前的十字架，把它对准杰克，好像这样能保护他不受伤害。
　　杰克笑得更开心了。人类真是愚蠢得可爱，他们总是愿意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让他们变强。他把手一挥，蝠群立刻包围了西蒙，无论他如何吼叫挣扎，都逃不开蝙蝠的攻击。这种痛楚杰克自己就体验过，明明清醒着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蝙蝠一块块地咬走，对于精神和□□都是巨大的折磨。更何况杰克已对蝙蝠下令，先不要攻击要害部位。
　　十分钟以后，西蒙已经基本变成了一具尸体，或者说还不如一具尸体，因为他仍然在轻微地呼吸着。他四肢的肉已经全部被啃光，只剩森森白骨，脑袋和躯干尽管还在，但也是残缺不全。他的腹部奇怪地鼓动着，过了一会，一只肥硕的蝙蝠从他张大的嘴里爬了出来，飞到杰克手上。
　　西蒙发出一声低沉的呐喊，最后抽搐了一下，就在杰克面前断了气。像是为了庆祝这一时刻，杰克一口咬住手里的蝙蝠，鲜美的血液溢满口唇。生命的味道多么美好！
　　带着复仇的快意，杰克心满意足地醒了。
　　好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