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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刺杀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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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四天,大多数人争先进的热情早已耗得差不多了,场地几乎没人,但是有一个,无法忽视的扎眼的存在——
东堂教官,坐在道路边上。
平次对和刚愎自用的东堂独处的兴趣不大,他琢磨着掉个头回食堂吃口饭,刚才一路若有所思行云流水竟然不知不觉就从食堂门口晃了过去,连那么浓郁的面汤香味都没闻见,现在一看见东堂,他顿时察觉到整个一上午都腹中空空的危险性。
左脚跟定住轴心,脚掌一发力,一个标准地向后转——
“你小子,过来!”——就这么变成了半面向右转。
平次咬咬牙,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走上前去。
东堂指了指他旁边的地面。
“坐下!”
“是!”平次答完一屁股坐下来,两条腿划个乾坤大圆弧到前面盘起来。
东堂看了,讽笑道:“等过几天我教了你们‘坐下’口令,你还这么坐我就让你去坐老虎凳。”
平次一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行了,现在不是训练时间,你也不用乖乖听我话,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听话的人。”
平次盯着东堂,这人说话不好听,但句句是真倒不是盖的。
“你昨天是闹肚子吗?”
“哈?”
“我说你打拳那会儿。”
“啊……??”平次惊讶地说不上来话,他、他看起来像闹肚子的???闹肚子的人能一蹦三尺高,还喊那么拼命,一看就是丹田运气,也不怕下面兜不住???再说工藤昨天给他发的短讯是“服部你需要镇定一下”又不是“服部你需要吃止泻药”,他忍不住要回嘴,东堂却先开了口:
“倒是没给我们男人丢脸,但你那拳头砸的,好像我占地为王欺压你们似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平次心想,可嘴上没敢说出来。
“还是说,心里揣着点什么事,憋屈,恼火,就借这个机会当着大众的面闹几出,泄泄愤。”
“啊,这……”平次这回反驳不来了,东堂说的是事实,他当时确实满肚子的不愉快,尽管他说不上原因。
东堂却很乐意客串“知心姐姐”,他笑着凑向平次,“我来猜猜是为了什么,猜对了你就摇头,听到没有?”
“啊,啊?啊?”猜、猜对,摇头?
“是感情问题?”
平次一急,头登时摇得跟个拨浪鼓,只见东堂得逞般狡黠一笑,顿时发现被摆了一道,赶紧发动语言助势:“不、不是那样!!!我没有……”
“服部平次!!!”
东堂突然板起脸,严肃的一声厉喝,惊得平次把解释了一般的话吞回去。
“你这样令我对你很失望懂不懂?!!”
失望?平次不解地看着他,即使带着疑惑也不改深邃的幽绿双眼,让东堂坚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你没忘了我前天说的,要在咱排三十个人里选出一个掌旗员。”
“还有两个护旗手。”
“对你来说没这回事!!”
“啊?”
东堂冲着平次的肩膀给了一拳,“你只准给我争当最前面走着的那个,后面那两个是我用来鼓励那帮没毅力的混小子们的,你也敢随便给自己找退路,想得容易!!我告诉你,当不了第一,我连军训的学分都不给你,你们学生不就注重这个吗?到时候别来管我要!”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平次眼睛瞪了老大,“教、教官你……”
“你什么你,还有,瞪着我做什么?显示你胆肥啊?”
“不!可、可是……”平次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一日东堂宣布只选拔一名学生为掌旗员时,他下意识向右看,那个人眼神平静,可平次确信,他的胸腔和自己一样埋下了斗志的火种。
他们一直是竞争对手,推理上是如此,军训上也是如此,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平台供两人摩拳擦掌,擂响战鼓。
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试的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是那股相互较劲,铆足力气往更高处攀爬的畅快就足以让他无暇顾及其它了。只有把自己的水平发挥到极致才能胜过对方,只要这么想着,就能一次又一次撬开名为“极限”的封顶,就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所以说,没有哪一场比赛,他不想赢了工藤的,但是除了第一次相遇败给求胜过切的心态上,每次他俩几乎都是不分轩轾,很难说谁比谁更高竿。
平次看向东堂,“可是工藤……”
“目前的表现来看你俩是伯仲之间,但是……”
东堂的严肃突然消失了,平次发现他开始若有兴致地掰起了指掌关节。
“我个人比较喜欢你,不喜欢他。别问我为什么。”
啊??!!!
侦探若不能参透人心,是一件很折损职业尊严的事,不幸的是平次现在正面临这样的窘困——估计就算他的脑容量翻个番,也摸不准东堂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听出来了——
“工藤他做得很好!”平次几乎脱口而出,“你说过你会百分之百的公平,喜欢不喜欢什么的,是私人的情感,是不应该被带到客观判断里面去的!”
这回换东堂惊讶了,虽说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一头热的平次误解得太大发了,但是这个激烈的反应……他上下打量平次几秒钟,故意说道:“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我给你后门洞开。”
平次生气地说:“我不需要!”
“那你就表现出来!!!担得起点!!”东堂斥责回去,“昨天是怎么回事,你真当我看不出来?!”
昨、昨天,是怎么回事?
平次突然也想听听东堂对于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是怎样一个“看出来”法的。
东堂了然一笑,退后半步,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他,单刀直入地说——
“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
平次只觉得这四个字像四发子弹,四道银光闪过,弹弹命中红心!他胸腔里轰然炸开一片,大脑里负责逻辑运算的中央处理器烧得噼啪乱响,火星四溅,烫得他眼眶发红发热。大脑一陷入瘫痪,平时都管不住的手和脚更失去控制地抖个不停,比练习正步分解动作时平衡力最差的男生单脚支地的那条大腿抖得还厉害,东堂看了心笑果不其然。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要摇头吗?”
平次的脖子抽了一下,但是梗在一个微小的角度停住了,他不能摇头,他的运算器坏了,可存储器还在运作,他依稀记得东堂之前耍了个花样,摇头就是承认,承认他喜欢...他喜欢......
“你以为你瞒过工藤新一了吗?你连我都瞒不过,我跟你认识才几天,嗯?”
工藤...
工藤新一……!!!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平次咬紧牙,发现牙关也在止不住地打颤。
到底怎么回事,他引以为傲的脑子为什么不会转动了??!
他刚刚听到工藤新一,在此之前,东堂嘴里吐出的是——
………………
那四颗子弹!
胸腔里的空气猛地被抽了个一干二净,没了助燃物,熊熊大火迅速殆尽,只有些许零碎的尖状物冰冷地贴在他的心脏上面,收到重力的的拉扯,一坠一坠地扎着他的心肌。
先是如火燎原,再是如堕冰窟,一热一冷,接踵而至,平次那不知什么时候攥紧的拳头已经抖得像一个失控乱撞的电子,似乎他不是站在温暖的夏末初阳下,而是踩在万丈悬崖边上,背后还有一股阴冷凄厉的风叫嚣着推搡他的后背。
东堂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这么大的小伙子了,看上个谁,正常!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别整得跟刚确诊癌症晚期似的!”
平次愣在那里,东堂说什么?正常?什么正常?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山倒海倾,这叫正常??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对,尚未被他所察觉的,东堂话语之中潜在的逻辑漏洞,要好好想想!!!
平次觉得自己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他又能够思考了!!能够思考的服部平次会怕什么呢??什么都不怕!按理说他应该感激东堂四发全中之后没乘胜追击刀砍斧劈把自己解剖个骨肉分离,但是他现在必须要忘恩负义地照着“信奉旁门左道价值观的东堂判断定会有惊天谬误”这样的思路才能强迫自己找寻纰漏。
一定是有的!!
不然他不会有这种突然被自己驾驭的生命列车一个大转弯甩出轨道的惊慌!!
仔细地想,审慎地想,缜密地想,一丝不苟地想!!这是你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惊心动魄的案子知道吗服部平次!!某个混蛋说过,去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留下来的东西,无论你多么不愿意去相信,但它就是事实的真相!这么说来,这里只有两个人,如果东堂不是犯人,那么犯人就是他自己!
把他推向已经架好的固定铁轨旁的万丈深渊的犯人,到底是谁!
东堂看着平次的目光一点点回聚,重新凝起了光彩,大约是以为自己猜中了他所想,不甘就此认输坦白,打算给自己找借口开脱,于是咂咂嘴,奚落道:“觉得难开口,嗯?你的好哥们儿,一起出生入死,联手对抗跨国犯罪组织,那么多次挣扎在死亡边界,最后都活着回来了,结果却在感情这条阴沟里翻船了,觉得丢人?”
“还是说,对拆散你的好朋友和他的女朋友这件事,不忍心下手,觉得很不齿?”
“…………”
平次大脑的CPU占用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对东堂说的话根本无暇顾及,眼神依旧发直。
东堂抬眼看见远处一一走近训练场的学生,不耐烦地喝到:“服部平次!”
“是!”服从命令,这是平次目前唯一即使没有大脑参与也能做的事情。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把这件事给我从你的脑瓜子屏蔽掉,要是今天训练让我看到你有一秒钟心不在焉,或者又憋不住朝那边看,我就把你编到六连去,他们靠着建筑工地训练,离食堂最远,保证你每顿都只能吃人家剩下的,听到没有?!”
“……”
“我问你最后一遍,听到没有?!”
“是!”平次勉强收回点心神,是,找出东堂的差错有的是时间,他可以边吃饭边考虑,也可以躺在床上想它个不破不休。但是眼前的训练他必须全力以赴,他和工藤还有过分出胜负之约,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三心二意,是对工藤竞争对手身份的不尊重。
嗯,这才对,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平次为自己快如闪电迅速建起的心理防线感到欣喜不已。
——但是在东堂面前总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给我提起精神来!别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让我看轻你!让你的好兄弟看轻你!”
…………
一个……什么?
平次觉得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脑系统再次当机了,女人?哪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