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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符木楠千里奔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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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破晓天光渐亮,一匹黑色小马驹迅疾奔驰在通向东京城的官道之上。
那马驹的四蹄皆是白色,联翩翻飞,仿佛踏雪而来。
马上人一袭白色素衣,衣襟随风扬起,瘦削的身材更显得凌厉。
她头戴帷帽,帽檐上黑色薄纱垂下,看不清面目,却见腰间悬挂一只长笛,通体碧绿,晶莹明亮。
那是符木楠刚从西域大漠中的全碧山快马还京,上次回家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前,她已经知道这就是她古代的家,也已经认识了她古代的父母。原来她家是朱门大户,世代公卿,她父母人都不错。
想不到三年后,她又回到家中。
上次回家,她带着些兴奋,也有一些惶恐,第一次要见到她古代的父母和家人,这种心情时难免的。
但这一次回家,她只有悲伤与疲惫。
只见,符木楠风尘仆仆,一身男装打扮,在大梁城仁宣里符宅下了马。门口早有一位老仆人迎着。
“福叔……”符木楠低沉着声音唤了一句。这是符家的老管家符福,上次在门口迎接她的,也是这一位。
“二小姐……啊!不,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啊!老爷和夫人都等急了……”老管家福叔声音激动,伸出的双手也随着心里的翻腾不住颤抖。
符木楠快速摘下帷帽,将马缰绳塞到符福的手里,就奔进门去。
只见白纸灯笼挂了一院子,白色的丧幡在风中摇摆,黑色的幔纱环绕在门边。
按照日子算起来,她古代的姐姐符萱去世已经七七四十九日了。
今天是她的末七。
三年前,符木楠来家时,曾经见过她的皇后姐姐一次。
她就像符木楠想象的那样,温柔善良美丽大方。
她一见到木楠就满眼是泪,她认为木楠这么多年,穿着男装练功,实在太辛苦了。
她心疼地看着木楠手掌上练功的茧子,不断用巾帕拭泪,姐姐要她回家来,重新穿上女儿家的衣装,她不想再让她一个人离开家——
“好妹妹,这么多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啊?姐姐帮你许一门好亲事,从此以后相夫教子,再也不用吃苦了,好吗?”
“啊?姐姐……谢谢您的美意……但是我还要回西域全碧山呢……师父还需要我……”符木楠委婉地拒绝道。
师父离开越地兰渚山的时候,她不顾师父的反对,执意陪着师父又去了西域大漠深处的全碧山。这次是因为要办一件事情来到中原,所以顺便来家中看了一眼。
那一次见面,姐姐为她流了很多眼泪,也为她的未来做了很美好的打算。但符木楠都并没有接受……
初来乍到这个古代,符木楠的现代女性意识,还有没有磨灭地在身上存在着呢。
从此以后待在家中被安排着嫁人,她觉得这种生活,她暂时不是很喜欢呢。她想尽情地看一看这个古代,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各种的人,各样的事……
想不到,三年后,她再次快马加鞭回到家中,参加的却是姐姐的末七……
为姐姐亡灵诵经礼忏的仪式,白天都已经进行完了。但符家上下依然一片悲痛,符父符母还在垂泪。
大白蜡烛高高地流泪燃烧着,灵堂上摆着果品和酒食。
符木楠跪在灵堂之前,为她的姐姐烧着冥币、香纸、金银斗等。
姐姐是八月的时候,在大梁皇宫滋德殿内去世的。但直到夏去秋来,她才在西域全碧山接到姐姐去世的消息。她日夜奔驰回到中原,却只能赶上她的末七。
符木楠在灵前为姐姐撒上一把纸钱,口中哀哀地唱起了挽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泉门永闭,姐姐躺在那里永远是长夜,永远没有天明啊……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穿越而来的符木楠,虽然一直在习武,但古代的日子到底是寂寞的,晚上的时候,没有电脑电视,她就无聊着饱读经史百家之言,穿越而来的这个身体和大脑,比她原来的那个脑子,聪明太多!
符木楠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可以对各种诗词歌赋一见成诵,悉无遗忘。
她还写了一手好毛笔字,这更是现代社会中的田小催不敢想象的。2015年的田小催写着一手丑字……
符木楠的脑子本来聪明,再加上田小催的加倍努力,古代的她现在竟然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啊!她拥有了现代社会的她所不曾拥有的自信与勇气……这是多么难得啊!
所以她又亲手给姐姐写了铭文,其辞曰:
“玉碎兮珠焚,风悲兮日曛,问天兮无言,永绝兮音尘。善可纪兮慧绝伦,严霜降兮值芳春,丹旐飞兮泪霑巾,千秋万世兮哀无垠!”
她将那铭文放在火盆中,火苗很快就吞噬了白纸黑字,就像吞噬了她的心。
虽然只和这个姐姐待过几天的时光,但她却是真心诚意对自己好。木楠如何感觉不到?
而且,她姐姐太年轻了,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六岁啊!
“姐姐,您能看到吗?木楠回来了!姐姐!您在哪里啊!?”
符木楠大声呼唤着她的姐姐,但永远没有声音会回答她了。
早晨的光明,虽然在傍晚的时候会隐没,但第二天还会有太阳升起,可是人的死去,却没有归来的时候。
姐姐的香骨已经埋在尘土里,她的魂魄现在飞在何处呢?
她可以也穿越吗?烦请将她的灵魂送到现代,让她在相夫教子的日子之外,放开身心,看看大千世界吧!体会不一样的女性人生吧!
但是,是姐姐那样温顺地相夫教子好呢?还是像她这样一身男装行走南北好呢?
任凭她符木楠学了多少武功,看了多少诗书,都想不清楚这个问题,只好空劳梦想,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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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哀伤,母亲痛哭,这四十九天来,自朝及暮,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停止过流淌眼泪啊!
祭祀结束之后,木楠强忍着泪水,恨恨地说道:“我要进宫问个清楚!姐姐难道不是被那位狠心的皇帝折磨致死的吗?上次生小皇子的时候,姐姐就已经落下了病根,这次又是为什么柴荣的军队制药煎药,以至于操劳过度!姐姐身子骨那样柔弱,怎么能如此劳累呢?不病才怪!皇帝自己干了些什么呢?他一门心思要西征东征的,为什么不自己解决军队被瘴疠所困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