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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北川凉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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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这些天,凉子没一次舒畅的沐浴过,对于有洁癖的她好生纠结,一是安延的艰苦条件,二是肩膀的伤不允许。好在女人想的周全,自她住进这窑洞后,生了取暖的炉子,烧了热水,每天帮她洗发,擦身子。记得第一次擦身时,凉子自然的褪去衣服,转过身背对着女人,良久,不见女人有所动,凉子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看到女人脸上的红云,低头别扭的拧着手里的毛巾时,凉子忍不住轻笑,这样一个率性大方的女人,竟然会脸红。
“你很热吗?”凉子想调侃下女人。
“不,不热。”有些结巴的说完这句话,女人的脸更红了。
“大家都是女人,况且,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不必拘于那些礼数。”凉子道。
“可是,……”女人顿了一下,没把话说下去。
“好冷,快些擦试吧,再站下去,我真要感冒了。”说完,凉子又背回身。女人轻咬了下唇,终是无奈的低-下-身从新热湿毛巾。
“那个,前面你自己擦吧。”女人擦完后背,把温热的毛巾递给凉子。
“好。”凉子心下奇怪,一向落落大方的女人,怎么一反常态呢。
经过几次擦身后,女人不再纠结。每回到了凉子的房间,目不斜视,认真仔细地擦试完,再转过身,等凉子擦完前胸,帮着穿好衣衫,就端起脸盆迅速的出门,其间没有多余的动作。每每见女人如此,凉子想,虽然是习武之人,女人终究是华国女人,矜持含蓄吧。
可以下床活动后,女人会趁着天气好,陪着凉子到院子里舒散筋骨,晒晒太阳。院子很大,因是每天要习武,除了种一棵枣树,一株桃树外,角落搭的简易灶台,院子里很是平整开阔,穆静音在枣树上挂放了一个沙袋,又零散的放置着石墩石锁。女人如果不忙,就会和凉子在院子里切磋武技。
因了自己这样的身份,凉子每天只在院子里活动下腿脚,不随意出门,每当两人切磋武技时,顾敏也是很有兴致的在旁边观摩,这是个开朗却又很谨慎细致的女子,圆脸,黑亮的长发扎着大辫子,大而有神的笑眼,很是喜庆,合身的青布军装肩头处打了个补丁,缠着绑腿,脚蹬粗布鞋,虽然朴素,却也是干净清爽,想来,也是个好修为的女子。虽住同院,也照顾过凉子,但也是谨言慎行,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凉子厌烦。
那天,天气很好,有些微风,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凉子在房间看书,突心生烦闷。于是放下书,走出房门,靠着枣树,抬头望着天空的白云出神。来到安延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二哥可好,没了自己的消息,是否很着急,而自己身处安延,不知何时才能与之相见,想到哥哥,不免又想起亡故的父亲,母亲和大哥,凉子心下有些伤怀,不禁叹息了一声,眼睛有些湿润。
“身体刚恢复,还是少吹些风的好。”正愣神的时候,女人从外面推门而入,缓步的向她走来。
“屋子里闷,出来透口气,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凉子不着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泪水,转移话题。
“事情不忙,就早早回来了,眼睛怎么红红地?”女人关切的问道。
“刚眼睛落进了东西,揉的重了些。”凉子移过脸,望着不远处的那株桃树。
“有些事儿别闷在心里,抑了心情反而对身体不好,你说,我还是懂得的。”女人也随着凉子的视线,望着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地桃枝,低低的说。
听闻此言,凉子静默了下没有回,而是缓步走向桃树,拈了朵桃枝沉思,两人一时没了话。思虑了片刻,凉子终是下了决心,这个女人应是可以托付心事的人。
“我叫北川凉子,父亲叫北川幸之助,母亲叫池田雅织,我出生在京都一个武技世家,世代以开武馆为生,明治27年,日清战争爆发,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甲午战争,家父被应征入伍,后一直在军部任职。家中有两位哥哥,也在军队任职。因是家父中年得女,而哥哥们又比我大十几岁,我在家中备受宠爱。在我13岁时,被家人送到法国,美国游学,后又送到德国陆军军事学院。昭和15年,应召回国,那年我正好16岁,加入父亲所在部队,任职少蔚副官。也就在这年,我的二哥参加华北战役,华国人称为百团大战中阵亡,这次战役,日国方面惨败,为了报复此役,军部下达命令,抽调父亲所在部对山西,河北进行扫荡,父亲在一次作战中不幸被弹片击中要害,送医途中抢救无效而亡,我也在扑救父亲时受了头部伤住进医院,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精神有些恍惚,在来医院看望我时,被疾弛的车撞伤,人送到医院前就停止了呼吸。”说到这里,凉子隐忍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女人见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凉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用力的在凉子肩膀按了按。
“你知道那种痛吗?不到三个月,接连失去三位亲人。”凉子稳了稳情绪,擦去泪水转而悲愤的说道“我痛恨这场战争,更痛恨军部的那些人,战争,让我失去一个温馨的家,失去我挚爱的家人,当我捧着三位亲人的骨灰盒时,这种痛恨更刺入心骨,虽然我是名军人,可,这不是我需要的。”
看着凉子紧咬的牙关,紧握的拳头,坚毅瘦削的下巴,愤恨的眼神投射出冷冷的光,两人虽然身份不同,可女人能理解凉子心中的恨,就如她自己深埋心底的国仇家恨,在暗夜来临时,时时挑动着她痛的神经。侧过脸,望着凉子与自己分辨不出真假的脸,那一刻,女人突然有些相信命运之说,冥冥中仿佛有双手牵引着经历如此相同的人相遇。
“凉子,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简短而有力的话,传递着生的力量,面对残酷的战争,过多的语言是无力和苍白的,战争,教会人坚强。说完这句话,女人牵起凉子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谢谢你,相信我。”凉子转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了手,对着女人莞尔一笑。
因是前段日子受了头部的伤,凉子留着利索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削瘦的轮廓,饱满光洁的额头,不高的颧骨,疏黑间阔的眉毛线条有致,眼睛虽是不大却炯炯有神,长长的睫毛,直挺小巧的鼻子,粉红色丰厚匀称的嘴唇,娇艳欲滴,嘴巴不大不小,白皙的脸颊,笑起来左边有个浅浅地酒窝,虽不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却是十分的耐看。
许是刚刚哭过,蓄在眼睛里还没擦去的泪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那晶莹地亮光,闪了穆静音的眼。而此时的凉子犹如夏池中那朵睡莲,洁白清盈,不由的让女人心底一声叹:好美!
“你相信缘分吗?”凉子擦净泪水,转而认真的问道。
“以前不信,现在,有些信了。”女人如实回答。
“你我真的是很有缘分,那日被你所擒,本不是我出任务,自母亲也离世后,心里突生厌世情绪。”凉子撩了撩刘海,继续道“那几日,总想随了母亲而去,可自杀,不是我的做派。正巧黑田小队有任务要出,我就拜托本田少将委派我,本田是父亲生前的部下,怎肯答应我,于是,我偷偷的溜了出来,那时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双方交火后,我是有发现你的,可是你的移动速度太快,几次射击都落空,心下懊恼,也就因此暴露了自己,负了伤,然后,我就想到把你引上山,单一对战。”
“凉子,你好可爱,哈哈哈^”女人有些失形象的笑了出来,在发现凉子红着的脸时,只好憋着笑道“继续,继续。”
“因了你,我也就断了想死的心。”凉子被她笑的,脸上有些微热,顿了顿,转而认真的道:“你可以做我的姐姐吗?”
“傻丫头,我们不是已经是姐妹了嘛”穆静音微笑着,带着宠溺的回望着凉子,能有凉子这个妹妹,她是真心欢喜的。
“恩,姐姐。”被穆静音这么宠溺的盯着看,凉子还是多少有些别扭,不过想想,她,凉子,终于有了个姐姐。
这时吃午饭的军号声响起,女人看了看手表,说道“饿了吧,我去打饭,你等我一会。”说完,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姐姐,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吗?”
女人一手扶着门框,回身望着凉子,“穆静音,不过,在外人面前,我是姐姐张若夕,你是妹妹张若颜,记住这个新的身份。”
“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