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四九、灯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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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凡俗界玉阑金缕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正是金缕城每年一度的玉阑灯节。顾名思义，这一天的主题一是赏花，二是赏灯。白天，金缕城已经被一夜之间催开的玉阑金缕花妆点成了无边花海；等到夜色降临，尚未尽兴的人们又以金灯照明、继续白天的节日。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火的夜空中浮浮沉沉，整座仙城仿佛被九天银河环绕，当真成了天外之城一般。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这等盛况，沈青辞过去从未见过，即便事先阅读过典籍上的记载，亲眼见到的时候，他仍然忍不住叹为观止。是夜金灯如雨、人流如潮，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悬在牌楼上、洞府外、店铺门口的金灯和名花。平素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们也如凡人一般恣意嬉游，苦修的道士走出了洞府，严肃的女冠簪上了鲜花，所有人漫步于这烟景长街，几乎彻夜狂欢。
与凡俗界的灯烛不同，修真者们点亮的金灯其实也是一种简单的下品法器，内里是一团以法力催动的禁制，除了照明之外并无其他用处。金灯一旦亮起，透过薄薄的灯壁，便可见到禁制光华流转，将一出出活动的留影映照在灯壁上，小小的金灯好似一座微缩的戏台，映照其上的人物音容笑貌栩栩如生。这留影多是制作金灯时设定好的，多是演绎传说、话本中的故事，当然也可多花几块灵石自行定制。
沈青辞一路看来，无论是男男女女提在手上的、还是悬挂在城中的金灯，大多都是制成了玉阑金缕花的形状，以博个彩头。此外，也有莲花、鲤鱼、楼阁等其他形状的，不一而足，长街上盏盏金灯放射出的晕黄光芒融合在一处，令人目不暇接。在这种时候，他才愈发觉出金缕仙城规模宏大，分明已经随着人潮走走停停了足有半个时辰，他还没走出九霄剑派驻地所在的那条街。
这还仅仅是内城，若是加上外城，只怕一个晚上也未必能逛完。
沈青辞暗自摇摇头，还是先做正事，去城主府前看看灯谜吧。不过愈往城中心走，人流便愈发密集，渐渐地也能看到繁华街道上出现带着灯谜的金灯，那些多是大商会招揽顾客的噱头，倒也引来了不少人驻足。长街上到处都是点亮的金灯和嬉游的修士，沈青辞已经将灵识外放到数十尺的极限，也有了混乱迷惑之感。
就在这时，他身后冷不丁传来少女试探的声音：“前辈？可是第一次来玉阑灯节，需要晚辈帮忙吗？”
沈青辞在拥挤的人潮中转过身来，灵识中已经将身后的出窍期小辈打量一番，才发现是来到金缕城第一天碰见的卖花少女。对方今天也如诸位女修一样穿上了鲜艳些的衣裳，金灯闪耀下，那张清秀的面孔竟有些惊艳的意味。见沈青辞只是目光微沉，少女深吸一口气，努力在一众喧哗声中抬高声音：“见前辈现在还在内城外围寻找的模样，想必是头一次来玉阑灯节吧？晚辈在金缕城也呆了好多年了，若是不介意，晚辈可以为前辈指路！”
不大习惯散修们逢人就自来熟的作派，沈青辞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转念想到现下情形，他硬生生咽下了婉拒的话语，扔出两块下品灵石，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上来。那少女的眼神一下子便亮了起来，先是局促地埋头带了一段路，偶尔介绍附近的景致，但随着时间推移，交谈过程中她也逐渐放开了手脚：“晚辈文心羽，前辈不嫌弃的话叫我羽儿就好……玉阑灯节在金缕城建城之前就出现了，如今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要说玉阑灯节全城同乐，但最有意思的，还是朱雀长街上的灯谜会，每年城主府也会放出灯谜，彩头往往都是所有灯谜中最高的。”
沈青辞对对方拉关系的话语未置可否，一边跟着她快步穿过大街小巷，一边从对方的长篇大论中挑出有用的信息。文心羽说她在金缕城呆了许多年的事看来不假，在对方的指引下，沈青辞总算摆脱了没头苍蝇一般的困境，不多时便来到了内城下层最中心的朱雀大街。
朱雀长街很是宽敞，平日里十车并行也是绰绰有余，但在今夜密密麻麻的金灯、人流衬托下也显得拥挤起来。仙城最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段，足可以摩肩继踵、项背相望来形容。与这里的人头攒动比起来，先前见到的那些如海人潮都是小巫见大巫。街道正中早已拉开了灯谜会的场子，大半个街道都被各式各样悬浮在半空中的金灯占据了。沈青辞随手拨开一盏停留在身侧的莲花金灯，灯下垂下一道彩笺，正面写着“江海寄余生”，背面却以特殊材料覆盖，隔绝了神识。随着他轻轻松手，悬在空中的金灯飘飘悠悠地荡向了另一边。
“这些特制的下品法器上都绘有悬空法阵，只需存入少许灵力，就可以悬浮一整天。”见状，文心羽热络地解释起来，“彩笺正面写着谜面，猜出谜底的人可以带着金灯去主人家那里，若是答案正确，就能拿到对应的彩头。”
“那，答案是在彩笺的背面？”沈青辞指了指刚刚飘远的金灯。文心羽摇摇头：“背面只是写着彩头，以图凑个乐子。隔绝神识的材料不是万能的，能窥破的特殊手段也有不少，要是答案就写在彩笺上，可不是便宜了某些人？”
这倒也是。沈青辞赞同地点点头，转而问道：“城主府出的谜题也在这其中吗？”
一眼望去，朱雀长街上的灯谜何止成千上万，文心羽不由得扑哧一笑，掩口道：“前辈真是说笑。这里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办下的场子，既有大商会，也有维州的名流名宿，以及金缕城的前辈高人等等，不过彩头价值有限，这些大人物还是以结交同道为主。而城主府作为金缕城的东道主，灯谜自然不能泯然众人。喏，”她抬起手，纤纤玉指指向前头不远处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就是街口那株玉阑金缕花树下了。”
寻常的玉阑金缕花都如灌木一般低矮，但城主府请出的这一株却足有三丈高，枝叶花朵都好似上好的翡翠和白玉，即便这么远的距离亦是极引人注目。沈青辞一身天地灵气威压隐隐透出，出窍期以下的修士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但灯谜前面仍然聚集着许多人。不过城主府的灯谜就挂在玉阑金缕花树梢上，那盏巨大的金灯流光溢彩，映衬得下方一树鲜花都黯然失色。这个距离，与修士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一夜北风紧，征人尽望乡。”
沈青辞轻轻地念出声，而后沉吟了半晌。这谜面并无艰深之处，但正是因此反而无从下手。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多是如他一般苦思冥想却全无头绪，四周嘈杂吵嚷，可就是没人提出什么有价值的提议，尽是些胡乱猜测。
不知何时，文心羽重新挤到了他身边，也仰着头看了片刻，叹息道：“这次城主府给出的彩头是一株七品的玉阑金缕花，可比往年还要丰厚几分，难怪题目这样困难了。”不知想到什么，她低声笑了笑，“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无人上前，也不知一晚上过去究竟能不能有人拿下这盏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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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姐厉害，看这些修士抓耳挠腮的样子，连一个猜出灯谜的人也没有！”
一行四五个男男女女悄然从挂着城主府灯谜的玉阑金缕花树下退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群人皆是衣裳华贵，修为自出窍到引气不等，但在偌大的金缕城，身份贵重的人多了去了。直到走到远处，看起来最为跳脱的丫鬟打扮的出窍期少女才嬉笑着扯住她口中“小姐”的衣袖，话里满是夸耀和与有荣焉。被她称赞的清丽女子却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一手抚了抚鬓角，另一只手则轻轻摆了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一晚上可还没过去一半，兴许马上就有人揭榜了。”
“才不管呢！”那出窍期少女扁了扁嘴，又眉飞色舞道，“过去几次，哪一次不是刚把题目贴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猜出来了？小姐这次可是给府里大大地挣了面子，城主定要夸赞的！”
此话一出，连剩下几人也忍不住失笑。清丽女子伸手点了点自家丫鬟的额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大惊小怪，你呀，在修行上多用点心就好啦！”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主仆二人的沉稳男子微微一笑，戏谑道：“今日正逢佳节，师妹也别太拘着小丫头了，还是放松放松吧！看她那样，真怕她马上就要哭鼻子了。”
眼见着丫鬟就要跟师兄吵起来，清丽女子无奈地转移了话题：“师兄之前说要带我们去一处好玩的地方，如今可还作数？这次可说好了，往年那些挤挤攘攘的地方，我可不去。”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正是柳城主的掌上明珠柳梅卿和城主首徒顾恒松。之前，正是顾恒松极力提议，柳梅卿才带着下人从城主府家宴之后的花会上离席。顾恒松也是早有准备：“师妹放心，我几时对你食言过？”他遥遥指了指远处朱雀长街的一角，“那边的小楼是我一个好友备下的灯谜场子，听说比起别处，环境更加清幽些，人也要少得多，师妹肯定喜欢。”
他一面对佳人献着殷勤，一面却暗中转着心思——清幽僻静的地方，才好让自家小情人出面劝说师妹，即便出了岔子，有朋友看顾，这等事情也不会流传出去。
顾恒松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然而，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他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望眼欲穿的小情人，但对方似乎遇到了麻烦，他心急之下只得当即告了个罪匆匆离开。柳梅卿还来不及说什么，主仆二人便被晾在了小楼外边。这下，那丫鬟还在气愤，柳梅卿何等聪慧，已经觉出不对来，但她素来并不曾将这位好师兄放在心上，故而只是心底冷嘲，面上还柔声劝说小丫头：“他走了就走了吧，出来一趟也不好空手而回，我们两人自去别处便是。”
丫鬟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啐了一声：“我还道顾少爷平日里温柔小意，是个懂得心疼人的，没想到也是这样粗枝大叶。”
哪里是粗枝大叶？柳梅卿心中冷笑，同时轻描淡写地将这一节一笔带过：“我们自己修我们的道，管别人心不心疼作甚？”
她可不愿如母亲那般，全身心依附着父亲，结果荒废了自家修为，到死了也没能斗得过一干妾室。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四九、灯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