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二、小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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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的洞府如同他本人一样，干干净净，除了一桌一椅一蒲团之外全无杂物。
沈青辞盘坐在蒲团上，按照林溪的指点，小心翼翼地勾动天地灵气。在灵识中，五颜六色的光点代表着不同属性的灵气，他谨慎地汲取了一丝勾入百会穴，甫一进入经脉，立时灵魂和□□都感受到风刀霜剑一般的磋磨痛苦。幸好有幻境中引气入体的经验，他算是驾轻就熟，很快就平复了生疏之感，慢慢试图将那一丝天地灵气纳入大周天循环之中。
《明心洞玄剑经》主旨为“心外无物”，以一颗通明剑心作为真灵寄居之所，与本命飞剑性命交修。修炼过程中，将天地灵气洗练为一身明心幻神真气、存于丹田和经脉之间，而后以此真气外淬□□、内炼心神，于灵台方寸之间形成一座剑炼之所，用于之后淬炼心剑。
真气的修行贯穿了整个修道之路始终，只不过在不同的境界有时候会有不同的称呼以示区别。修士在修炼过程中，由于功法属性不同，炼成的真气的属性也大相径庭，比如，青莲书院根本大法《浩然书》修成的浩然真气属性平和中正、正气凛然，幽月教几门功法炼出的真气都偏向幽冥太阴之属。比起同等境界的修士，剑修以一口飞剑性命交修、真气尤为暴烈，到了金丹期更是直接将真气化为护身剑气；而《明心洞玄剑经》更偏向道心淬炼，即便是在整个九霄剑派的传承中，明心幻神真气也属暴戾之极，特别是在神魂攻击上，玄妙之处几乎不下于传闻中的心魔一道。
然而这等厉害功法，修炼起来也十分艰难。沈青辞照着林溪指点，令那一丝天地灵气在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肉身骨骼经脉皆仿佛被硬生生破开一般生涩。
而相比较灵魂所受的磋磨，这点痛苦几乎不算什么。当天地灵气在经脉中一遍遍冲刷、逐渐转换成明心幻神真气时，□□上虽然好过了些许，但真气中几乎透彻心神的锋锐意味却越来越明显，仿佛钝刀割肉一般，针对神魂进行磨砺的真气几乎令整个灵魂战栗不已。饶是沈青辞素来心性坚毅，也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待到终于炼化了那一丝天地灵气、经脉之中头一次出现了游走的微弱真气，已经过了整整十天。沈青辞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后怕不已——
若非之前在幻境中有了经验，又曾经过林首座死生幻冥剑气的考验，他只怕还不能轻易成功。
他长出一口气，于静室中睁开双眼。雪洞一样简陋的洞府令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旋即便听到洞府主人神识中发出传音：
“暂且先等一等，为师替你看一看行功有无差错。”
林溪就等在相邻的静室，沈青辞在幻境中早已极为熟悉，因此一路行来居然毫无陌生之感。他按着幻境中的习惯，不假思索地口呼师尊。待二人相对盘膝而坐，林溪将神识探入沈青辞经脉之中，一人闭目沉吟，一人紧张等待。沉默之中，这位新出炉的心剑峰首徒这才觉出尴尬，忍不住心思百转。
就在十天之前，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然而不过一天工夫，他就成了心剑峰首座的记名弟子。这十天的修行几乎令沈青辞如堕梦中，面前素衣高冠的冷面道人、曾经自己高山仰止的人物，现如今就在他面前、并且成了他的师尊——他胡思乱想之下，简直要以为这是不是另一个幻境了。
——不过幸而，这次可不是什么幻觉。林溪收回探询的神识，一眼看出新收的弟子在走神，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大体上，真气炼化的方式没有错误。不过心剑一脉修炼艰难，对心神淬炼得尤其厉害。你切不可操之过急，宁可锤炼心神慢慢适应，否则即便再好的先天资质，也受不住磋磨。”
沈青辞印象中，这位首座一是寡言少语，二是清冷淡漠，但现在这番话可是温和亲近极了，比起幻境中的冷言冷语、严厉要求，几乎天壤之别。他一时还闹不清楚究竟哪一面是这位金丹宗师的真正脾性，不由得尴尬地转开了话题：“话说回来，弟子过去常听闻心剑一脉受先天资质限制颇多，但前辈们又说随着境界提升、个人资质也会相对改善。弟子也自知过去在外门并不出众，不知师尊究竟为何收弟子为徒呢？”
想起门中的传闻，沈青辞又满心疑惑地补了一句，“难道当真是为了那玄之又玄的‘先天剑心’么？”
典籍中，除了心剑一脉，其他道门并未着意提过这等“先天资质”。林溪像是早料到对方会有此疑惑，不慌不忙道：“与其说本脉看重剑道资质，不如说看重个人道心。所谓的‘先天剑心’不过是个称呼，于为师看来，无论旁人口中的内敛、外显‘剑心’，都只是于剑道一途道心坚定的表现罢了，正因为剑心通透明澈，故而才表现出种种堪破虚妄、直指本质的剑道悟性来。”
看沈青辞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溪微微颔首，又转而提高声音，一字一句严声道：“然而‘先天剑心’只是个敲门砖。修行之路如履荆棘丛中，若不时时打磨道心，便会沾惹尘埃，难以为继。”
此言许多讲道的前辈都曾提到过，但直到经历了幻境中的种种，沈青辞才真正心有戚戚——足足三十年不得寸进，任他过去怎样也无法想象。能在这种折磨下坚持下去的，只怕都是凤毛麟角的人物，想到这里，他顿时对心剑一脉的各位前辈油然而生崇敬之情，不由得感慨道：“足足三十年的煎熬磋磨，这还仅仅是引气期，诸位前辈实乃真修士也！”
——可惜他话音刚落，这份感慨就被林溪接下来理直气壮的反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你是说幻境里么？那不过是因为为师给你的不过是改编后残缺的《明心洞玄剑经》，加上刻意考验你的缘故罢了。
“真要在引气期停留三十年，心剑一脉，还称得上无上大法么？”
张口结舌，沈青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林溪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淡淡：“好了，幻境三十年里想必你于心剑峰已经极为熟悉，你且于前峰自择一处洞府，整理一下感悟，便闭关继续炼化真气吧。本峰虽然人丁单薄，不过与你一般修为的弟子还是有几位的，你出关后也可与他们互相讨教。”
沈青辞恭声应是，此节不提。
心剑峰后峰俱是真人以上潜修之所，而前峰则是弟子们以及各位神魂、金丹、阴神期长老平素修行、理事与洞府所在，虽说比不得后峰灵气浓郁，但对于他们这等内门弟子而言也是绰绰有余。
比起其他几脉，心剑峰贵在人员稀少，因此每人分配到的资源也相对多一些，就连洞府的选择也容易许多，不少灵气汇聚之处建立的洞府都空无一人。
沈青辞依照幻境中的记忆，挑了一处灵气浓郁、距离林溪住所不远的洞府住下。真正行走在心剑峰，他才不得不感慨林首座心思缜密，幻境中心剑峰的一草一木皆与现实相似至极，就连一个个“长老”、“同门”都惟妙惟肖，无怪乎他“经历”了许多年都不曾发现破绽。
自此以后，沈青辞便在心剑峰洞府内闭关炼化真气。引气期的修炼主要就是炼化九转真气，待得一身真气转化成功、并且至少达到二转，才算是引气期小成。
不过看在他是头一次闭关的份上，林溪倒不曾要求他非得真气二转才能出关，偶尔出来透个气，与同门论道、或者接个简单的内门任务都是枯燥的闭关过程的调剂。
这也是考虑到弟子们道心修炼的缘故——并不是每个人天生就能把闭关修炼当乐趣、惯于忍受孤寂的，大部分人还是需要循序渐进。尤其心剑一脉那等严酷的道心淬炼，逼得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沈青辞虽不至于无法忍受寂寞，但他也乐得不用长期枯坐修炼，加上《明心洞玄剑经》的确玄妙艰深，他在修炼过程中时而会遇上难题，也需要时不时找林溪探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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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三年时间转瞬即逝。待到最后一丝真气收入丹田，沈青辞才长出一口气——历经艰难，真气二转之后，总算是将那一身剑气森寒的明心幻神真气收束服帖。
借助观想之法，他已在魂魄中灵台方寸之间勾勒出了剑炼之所的雏形，比起过去观想心湖幻剑时的凝练剑气，其中剑气纵横激荡，肃杀锋锐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稍有不慎就得伤及心神。
依照《明心洞玄剑经》所载，真气四转之后，便可以尝试着观想心中之剑，那时更不知是何等光景。不过真气九转，每一转花费的时间越来越久，纵使沈青辞现在再向往也是有心无力——若按部就班地修炼下去，观想心剑起码得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
原本以他出窍期法剑的基础，转修心剑一脉时于真气炼化上会稍稍吃些亏，但好在有幻境中三十年的经验打底，竟不比专修此道的同门稍慢。
每到这时，沈青辞总是忍不住想到，弄出那等手笔的幻境，当真如林首座而言、仅仅只是一次对弟子的考验吗？
不过林溪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检验过弟子修行的成果，他提到了另一件事：“你如今入门也有十七年了吧？可有回家看看的想法？”
按规矩，九霄剑派弟子引气小成之后就可以离开华州游历大陆，以磨砺修为。沈青辞这才想到这一节，愣了一愣之后，脑海中浮现起记忆中常年积雪的西荒雪原，不由得飘远了思绪。
华州与西荒雪原足足隔了整个人族大陆，这十七年中，由于交通不便，他与父母只得通过门派名下的驿站每半年一次书信往来，说不思念亲人是不可能的。
三年前，林溪就已经替他知会过沈烈，因此倒也不用沈青辞自己苦恼怎样跟父母说明改换道路的事情。所幸沈烈比幻境中的反应要开明得多，并没有一人一剑杀到心剑峰来，但随之而来的满纸教诲还是令沈青辞汗颜不已——不过那时，他正忙于闭关炼化真气；等亲手拆开书信，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待沈青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家师尊还在看着自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那张冷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仔细看来明明还是一副清冷淡漠、不苟言笑的模样。沈青辞一时囧然，干咳了一声，目光游移：“虽说弟子很想念家父家母，但弟子恐怕修为还不到家，现在就出门游历，只怕堕了师门威名。”
他这话倒也不是托词——比起其他四脉，入门后各种精妙剑法都得辛苦习练，他在心剑峰三年，除了闭关炼化真气，竟不曾学习新的剑法，就连在心剑峰上的那些内门师兄弟，平日里练习的剑法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剑招精妙之处甚至还不如早年沈烈教他的分光化影剑法。
就凭一身二转的明心幻神真气，以及自己刚修炼到第四阶的三门天赋小神通和唯一一门修到了第五阶的破魔诛邪剑气，真能走得出华州？
他那点言下之意哪里瞒得过林溪，这位首座轻轻挑了挑眉头，淡淡道：“你好歹是我心剑一脉教出来的弟子，连这点自信也无？若是还有甚不敢的，你自去论剑台，寻个内门弟子比试比试就是！”
直到这时，沈青辞才发觉，自家师尊像是生气了。不待他再多说一句，便觉一股推力袭来，他茫茫然睁大双眼，竟已被关在了洞府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二、小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