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拾欢 莫邪》祩子

3、绾君楼

　　我换上男装，拿着从二叔房里“借”来的折扇，一步三摇地出了门。
　　清风和煦，阳光明媚，鸟儿雀跃。
　　见我终于出来，小栗子唤道。
　　“小姐”
　　我收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小栗子的额头，嘱咐他要叫公子。
　　小栗子摸摸额头，噘嘴应下。
　　我翻来覆去看着二叔这把折扇，实在是实用，开之可驱热遮阳，合之可以做武器把玩，关键时又可遮面，今天又穿了男装，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我果然是聪明啊。
　　我得意的眉飞色舞，催促身后有些不大情愿的小栗子，大步流星进城了。
　　青州城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云国之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于我熟悉的地方屈指可数，除了柳家，赵府，官衙，赌坊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绾君楼是做什么的，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与小栗子都茫然不知。
　　大街上人流如梭，熙熙攘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和小栗子默契地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发呆。
　　一位看起来非常面善的老伯经过。
　　我一本正经地向他打听绾君楼的位置。
　　不料这老伯不说话，直愣愣盯了我半晌。
　　我心底一颤：莫非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伯认出了我？
　　片刻，老伯冲了我摇了摇头，叹气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眼角余光瞥见小栗子悄悄站的离我远了一些。
　　后又好不容易遇到一妙龄女子路过，我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连忙上前询问，岂料这小姑娘一脸羞恼，骂道：“登徒子，无耻！”掩面逃走。
　　我大惑不解，看向小栗子，小栗子见我向他看来，装作不认识我似得转过了身。
　　连着两次碰壁。
　　我愁眉苦脸问小栗子，这可怎么办？
　　小栗子虽面露遗憾，嘴角却弯起一丝弧度：是啊，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摇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见到二叔那位红颜知己，我是不可能轻易回去的。
　　小栗子无可奈何地站回角落里了。
　　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公子，长得唇红齿白，就是眉眼处有些轻浮。
　　见我向他打听绾君楼，锦衣公子冲我挤眉弄眼，“第一次去吧？”。
　　我点头称是。
　　那锦衣公子呵呵笑了两声：“同路，一块走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碰上个顺路的，我含笑看着锦衣公子，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呀。
　　然我苦思冥想还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这时，小栗子靠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个人就是柳小公子的二哥柳非”。
　　我豁然，原来是柳永的二哥，确实有几分相像，怪不得看着面熟。
　　当年我与柳永那点事，搞得他们家鸡飞狗跳，整个柳家对我恨之入骨，我大概是和他打过照面的，不过他好像没认出我来，我心安理得跟着他去了绾君楼。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绾君楼竟然是一座青楼，怪不得老伯和小姑娘对我忿目而视。
　　爹爹对我娘用情至深，且为人有些刻板，对这些皮肉生意是极其鄙视和不齿的。
　　望着眼前这么一座豪华精致的小楼，是进？还是不进？
　　我回头看看小栗子，他与我同样是一副纠结的样子。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声音：公子。
　　心一软，我一脚滑进去了。
　　小栗子在我后头咳声叹气，也跟着进去了。
　　这青楼买笑，红粉追欢。绾君楼里，美女环绕，莺莺燕燕，左拥右抱，打情骂俏不绝于耳，好是热闹。
　　还以为是二叔金屋藏娇呢。
　　我略有一点失望，仅此而已。
　　当花花绿绿的美女在我眼前飘然而过，我不仅赞道：“丝竹飘飘，香氛环绕”，怪不得会让男人流连忘返。
　　小栗子在一旁小声反驳说道：“庸脂俗粉，乌烟瘴气”。
　　我睇了他一眼，这孩子真没情调，小栗子凉凉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还好来之前我向王二打听了一下，让二叔倾心的是这绾君楼里的倾依姑娘。
　　一想能见到美人，我有些小小激动，全然忘记了这里并非青云寨，一时脑热，豪气上涌，拍着桌子大声道：“将倾衣姑娘给本大爷带过来”。
　　这时与我一道而来的柳非惊讶道：“不巧，在下也是来找依依姑娘的”。
　　依依？叫得这么亲热，这柳非竟然与二叔强女人，我微微不悦。
　　周围宾客见二人争一女，开始起哄了。
　　“小兄弟，找倾衣姑娘，你有银子吗？”
　　“这倾衣姑娘可是这里的头牌，一夜千金呐”
　　柳非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金子，笑盈盈放在了桌子上。
　　“小兄弟，没钱就别……”
　　我挑了挑眉：我们青云寨还真不缺银子。
　　我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小栗子，向他招招手。
　　小栗子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我无声说了个两个字。
　　我双眼一眯，会意，读懂了那两个字：没带。
　　有人开始吹哨了。
　　“小哥敢和青州首富柳家比金子，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有人嘲笑：“小哥，没银子找什么乐子”
　　有人讥讽：“敢和柳家比银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有人“小兄弟，见你面有难色，不会是没带银子吧。”
　　“我看你先回家数数，下次再来吧”
　　“哈哈”
　　我摸摸下巴，想起与柳家那段梁子，心情更加不畅，想我堂堂青云寨的名号怎么能被柳家比了下去，
　　见我脸色不虞，小栗子鬼笑道：“见过山贼出门带银子的么。”
　　我心里一乐，大声道：“青云寨有没有资格和柳家比一比。”
　　话落，满堂鸦雀无声。
　　良久，
　　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情绪，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
　　“怎么提起青云寨了”
　　“莫非这小兄弟是青云寨的人”
　　我扭头望去，咦！这不是赵府的大公子赵云飞么。
　　“是啊，我说这小哥怎么看着眼熟呢”
　　哟，这不是换了便装的李捕头么。
　　“真的很面熟啊”。
　　对面柳非说：“如此一说，却是眼熟的很呐”。说着他突然靠近我。
　　习武之人有个毛病，如果有人突然靠近你，并且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你，好像黏在你身上一般，就会让人很讨厌，所以我本能地挥出一拳。
　　柳非被我一拳打到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人群里，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啊！”
　　“是…是小魔女，女魔头又下山啦”
　　“啊…哇…”
　　客人们惊慌乱成一团，争相逃跑，推搡，踩踏，惨叫一片。
　　我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对着小栗子耸耸肩：我不是故意的。
　　小栗子窃窃而笑。
　　大堂里空无一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人与我争抢，我也可以好好欣赏一下美人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青云寨的少寨主大驾光临”
　　一道清新悦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仰头望去，呵！好一个美人。
　　眉目如画，□□半露，肌肤胜雪，香肩慵懒靠着栏杆，娇艳，妖娆。
　　此女不简单呐，火眼金睛，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这神情还真与二叔有些相近之处。
　　美人粉唇一勾“瞧瞧，把我们绾君楼的客人都吓跑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美人就是美人，连嗔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美人千娇百媚地冲我一笑：“奴家就是倾依，少寨主既然是来找倾衣，那就上来吧。”
　　原来她就是倾依。
　　倾依冲我勾勾手指，眼神有琉璃光色闪现，妩媚地冲我一笑，颠倒众生。
　　我开始迷离：有个声音开始在我脑子里说，来呀，上来呀。
　　手臂猛地被人一拉，我诧异地转过头，小栗子紧紧拽着我的胳膊。
　　只是这小栗子有些不高兴啊，对楼上的大美人怒目而视。
　　倾依此等绝色，连我一个女人都看的痴了，醉了。这小栗子和美人对视了这么久，面不改色，我在佩服他的时候也开始担忧起来：这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倾依道了一声无趣，转身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看到二叔的红颜知己，不聊几句怎么能行，我作势要跃上楼去。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适时出现在美人一侧。
　　我忙收回脚步，惊道：“二叔”。
　　二叔不是和爹爹去买酒了么，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二叔好整以暇地趴在栏杆上，笑眯眯看着我。
　　我扯着笑脸道，“好巧啊”
　　二叔笑吟吟：“是啊，好巧。”
　　“那个…二叔不是和爹去买酒了么”
　　我紧张的望望四周。
　　二叔冲我眨眨眼道：“是呀，说起来这酒窖离这也不远，我就得空过来看看。”
　　我干笑：爹就在这附近呐。
　　二叔看向门处，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啊，估计这会也差不多了，该有人过来唤我回去了。”
　　要是让爹的人看到我在这，那还了得,我后退两步，思及此，不能再耽搁功夫，走为上策。
　　我陪着笑脸“二叔，你与倾依姑娘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等等”
　　看着二叔笑盈盈的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叔“你也知道你爹这人……”
　　我试探问：“二叔的意思是？”
　　二叔笑而不语。
　　我了然：我不说你不说。
　　二叔满意点头。
　　我如释重负，别看二叔平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其实整个人就是一笑面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二叔。
　　二叔说：你先回去吧。
　　我如获大赦，拽着小栗子就往外跑。
　　大街上，两道人影跑的飞快。
　　“小栗子快跑，别让爹看到你”
　　永远只能跟在身后的小栗子一脸苦闷，呛着风说道：小姐，你能不能别跑的这么快，我轻功不好，这样被你拽着很难受你知道不知道。
　　绾君楼，二楼深处，红纱飘逸的房间里。
　　清丽的女声。
　　“你向我要这东西，就是为了刚才的小丫头？”
　　“她是……”
　　“不过这也非长久之地。”
　　良久。
　　“会如何？”
　　清俊的男声。
　　“压抑的太久，等到哪一天爆发就会变得无法控制。”
　　略久。
　　男人沉沉地叹声道“躲过一天是一天吧。”
　　绾君楼隔壁大街，林家酒铺子门外。
　　“大当家，酒都装好了。”
　　“嗯。”深沉地声音，正是乔装打扮的青云寨大当家莫问天。
　　“少顷呢”？
　　其中一个小弟跑过来说：“二爷说他去给小姐选件礼物，让咱们不必等他。”
　　礼物？莫问天摇头，有谁会比他的礼物最合小丫头心意，嘴角划过笑意，莫问天挥手道“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