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sevenair

10、斜风细雨不须归（四）

　　（四•完结篇）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看着眼前那人抚琴，仿若谪仙一般，一举一动都清逸出尘；又听得琴音清越，百转千回，直似把人全副心神都吸了进去，有天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岚城百姓对这涵碧轩的抚琴人向来兴趣十足，对其身份的揣测更是为人津津乐道，各种说法层出不穷。只是不知为何，尽管此事众说纷纭，岚城上下倒是更愿意相信这抚琴人乃是人间绝色——也是，若非天仙化人，怎能奏出如此琴音琴曲？只此一个念想，不知有多少痴儿欲睹佳人一面而未得呢……不过，人间绝色么？”想到此处，有天不由向那人深深望去，“倒也并非尽是虚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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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终了，允浩并未立即起身，反是望向窗外，幽幽出了神思。原来，不知何时，外头竟是起了风，落了雨，一时却也纷纷扬扬。

　　十七见这一曲琴抚毕，本是要来收琴熄香的，此时允浩不动，她自要出声提醒，可看到允浩神情，她竟是不忍出声——不知怎的，看他凝望窗外，神思千里，十七心中竟有几分心疼的感觉。想着允浩不知为何事而苦，一面想要出声慰藉却不得，十七满心愁绪，只把一双眼睛望定了允浩，却是无可奈何。

　　蔡妍经营涵碧轩日久，自然早已看出二人异常，却又不知其中究竟，只好开口笑道：“允浩的琴真是深得云姨真传，尤其刚才一曲，竟是别有一种妙处在里面，确是青出于蓝的意思了。十七，收琴之后，便去取些桃花酿来吧。”她这后一句却是对十七说的。

　　十七听她吩咐，忙应一声，再开口已是回复常态，允浩这时便也起身离座。十七与允浩本是熟识，平日玩笑惯了的，只是前番因有天在场，又是蔡妍有意调笑，这才闹了个狼狈逃窜的下场。不过，十七生性本就爽朗豪放，却也是一个女中豪杰，断不会做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态，再见允浩有天时，已是落落大方了。此时，她见允浩起身，便向他笑道：“掌柜的说话，便是刚才那句最有见识——若说到琴艺，允浩哥认第二，再也没有一个敢认第一的。说实话，听允浩哥抚琴，十七心里着实羡慕得紧，也不知允浩哥何时得空，也来教上十七一教？”她说到最后，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再加上她人比花娇，竟是再让你觉不出一点造作，只剩下一派天真娇憨来。允浩见她如此，不由一怔，便是会心一笑。

　　还不待允浩答话，却听蔡妍笑谑道：“你这丫头倒真记仇，此时还不忘编排我！”十七却不理她，又向允浩叮咛一二，再向蔡妍扮个鬼脸，抱了琴匆匆去了。

　　允浩见十七出去，便向有天蔡妍这边来。蔡妍待他坐定，拈起一块色做碧绿，气味芳香的糕点，殷殷道：“允浩快来，这荷叶糕是我亲手做的呢。”

　　允浩听她如此说，却是不由苦笑：“若是被不知底细的人见了，还以为涵碧轩的蔡掌柜多知道疼人呢！哪里还有人想得到，我们蔡大掌柜，再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这几块荷叶糕，竟是我郑允浩的卖身钱了！”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倒真是有几分感怀身世的意味在里面。蔡妍有天见他如此，都不由开怀。

　　“允浩说的虽是玩笑话，却是甚有道理。若不是允浩每月到此抚琴，涵碧轩怎会有今日？这些些荷叶糕，倒是显得浅薄了些。不过，我却知道，除了这区区荷叶糕，却是再没有什么请得动允浩一展琴艺了。”她说到最后，竟是有几分认真在里面，倒教允浩露出几分窘色来。

　　说话间，十七早已取了一个酒坛来。蔡妍呵呵一笑，向有天道：“世人都道，涵碧轩的涵碧茶乃是岚城第一，可涵碧轩的桃花酿才是这小小茶楼的镇馆之宝，却是少有人知。这么些年来，允浩在这涵碧轩抚琴，再没旁的人知道，说起来，有天还是允浩第一个带到涵碧轩来听琴的呢！来，只冲这一点，便让我敬上一杯。”她一面说，一面看向有天，一双眸子却是若有深意。十七不待她吩咐，已将那封泥去了，一时室内酒香四溢。却说有天听她如此说，心中不由一动，将那杯中佳酿一饮而尽，口中称赞不提。

　　众人又闹了一阵，蔡妍十七到底躲不开店中俗务，便留允浩有天二人在这琴室对饮，自己却告了罪，自去前面招呼客人去了。却说这琴室里二人谈笑一阵，便渐渐没了言语，允浩端一杯酒，却是慢慢踱到了窗边。有天看他一路过去，眼中满是探询关心，却不曾开口相问。半晌，允浩方开口道：“外头起了风雨呢。”

　　有天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只说到：“不过杨柳风，杏花雨罢了，正是斜风细雨不须归。”
　　允浩听有天说得坚定，不过淡淡出口的两句话，却是不由全身一震，喃喃道：“原来却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呢。”

　　（本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