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入住 ...
-
虽则群臣愕然，婉然和嫣然到底在梁国皇宫住下。婉然对于皇帝的决定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明天不会因为今天的精彩而不到来，也不会因为今天的苦痛而不到来。早也好，迟也罢，今天的果，他日终会知道因，何必自扰？皇帝意欲如何，且待来日吧。
婉然渐渐平静了，不平静也没办法。她本来就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大殿上义正言辞，然而说到底真要放逐草原，能不能活下去真是问题。从小金尊玉贵，十指不沾泥，肩挑不得，手拿不得，草原的生活方式半点不知，怎生生存？便是勉强生存，无根无依，无财无势，又是战败国的俘虏，只怕人人都会来欺侮一把，到那时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曾经活的有多尊贵，到时就有多屈辱，她不敢想象。
但是，向燕子飞低头甚至要他庇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每当想起燕子飞提出的正妻之位，她都觉得莫大讽刺！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不想深思来自何方。
居然，居然住在皇宫里是最好的情况了。
婉然咬咬牙，锦妃、二妹和三哥自己无能为力，至少小妹还在身边，小妹必须要照顾好！
婉然和嫣然住在春芳宫一处偏院，名唤摘翠苑。春芳宫仿江南园林建造，很漂亮，但也仅止于漂亮，失之精巧细腻。汉家建筑中的风骨内涵胡人能参透几何？望京地处江南，园林众多，婉然自幼侵淫其中，有什么没看过？胡人这点劳什子也只有徒惹她嗤笑的份了。
当初梁国定都宛丘，工匠奉命建造皇宫。因为当时掳掠的汉人中有几个工匠，就都发配来建造皇宫。江南富贵是众所周知的，太祖遂命令这几个工匠仿江南园林建了这座春芳宫。这几个都是半吊子，各出主意才堆砌出了这么个布置，匠气重，浑没有江南园林那种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妙处。
贺兰文慧自然是知道春芳宫之不足的，她前世是旅游爱好者，江南园林，北京园林游了个遍，哪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不过是图个冷清幽静罢了。
摘翠苑因为是偏院，几乎没什么布置。院子当中一棵青松，高大粗壮，枝叶葳蕤，显是栽种有些年头了。婉然很满意，春芳宫离皇帝寝宫建章宫距离颇远，宫人稀少。当今皇帝只纳了一位侍君，后宫寥落。春芳宫一直闲置，但有宫人定期打扫，修剪，相当整齐。摘翠苑就不同了，一个小偏院，房子没几间，由于打扫不费力，便没用心，显得荒凉而又阴森。然而对婉然来说，能这般清静度日真是再好不过。
她平生十五年尊贵有之，憋屈有之，恐惧有之，悲伤有之，喜乐有之，清净——没有之。尊贵自不必说，承欢膝下、戏彩娱亲，喜乐也不必说。宫太师把持朝政，擅权弄术，她身为皇族中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憋屈真不是盖的。国破亲人亡，沦为俘虏，千里迁押，悲伤恐惧，至今未息。而今，剩得姐妹二人，相依为命，虽没为奴为婢，却也幽居深宫，可不就清净了？
梁皇还算厚道，扫洒嬷嬷，伺候婢子各指了两名，反正这后宫里只有皇帝和一名侍君，没别的主子。
北地天气冷的早，十月已经很冷了。望京地处江南，冬日里冷的有限，况且姐妹两个上路的时候天还热得很，刚过了热孝，也没有心思打理衣裳，随身只携带几套素衣，着实不御寒。次日起来天光大亮，穿好衣服寒气依然透肤而入，见嫣然冻的手脚冰凉也没吭一声，婉然暗责自己粗心，当初一味沉溺悲伤竟没想到此节。如今却如何是好？
半个月前军队进入草原的时候就有苗头了，婉然嫣然两个心存恐惧，对即将到来的寒冷没放在心上。如今尘埃落地，恐惧放下大半，立刻的觉出冷来。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了。
“公主，陛下那边来人了。”正发着愁，嬷嬷之一领了十多人进了屋子，说道。
那几人将手里的东西都找地方放了，为首的女人约摸三十出头，她将其他人挥出去，才对婉然道：“公主，这些是陛下命婢子送来的东西，衣裳，被褥，毡毯，洗浴用品，取暖用品，炭火稍后会有内侍送来。陛下令婢子带句话给姑娘：公主远道而来，既来之则安之，请好生住下，不必惶然，挨几日当来探望公主。”
婉然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不知梁皇打的什么主意，听她话里的意思自己不像俘虏，倒像客人了。反常，太反常了！不怪她吃惊，实在是送来的东西太细致，太周到，女孩子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有。
“这些东西早早都预备好了的。只因陛下说两位公主都在孝中，恐怕要守孝，怕到时候预备不齐，所有东西都是陆陆续续添置的。可都是咱们陛下一样一样吩咐婢子置办的······公主，您可有什么话要婢子带给陛下？”笑着说罢，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婢子名唤唤春，汉人。”
“有劳唤春姑姑，唤春姑姑今后莫再称公主了，呼我姑娘便好。请姑姑代为转达谢意。”婉然谨慎的说道。这个能为皇帝带话的人想必是梁皇的心腹宫人，她猜不透梁皇的用意，就没贸然说别的话，但一声谢谢是肯定必须的。
“那唤春就告退了······”
唤春带着人走后，果然有内侍送了一车炭火，这时候她两人已经加了衣，不那么冷了，炭火便搁置在杂房里。
嫣然知道姐姐隐忧，故作不知，摇一摇她的手臂，将她从呆怔状态里摇回来：“姐姐别担心了，现在就我们姐妹俩了，梁皇是女帝，能图什么？兴许，也许心里稍微存了那么点儿愧疚？”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显然是觉得这个理由没半点说服力。
婉然闻言扑哧一笑，也不知笑她天真，还是笑她无知。嫣然想不管了，随便她笑吧，只别再发呆教自己害怕就好。
婉然也想不管了，管她什么用意，将来总会知道，且活一日，享受一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