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树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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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睡得很安稳，半夜防水布上嘀嗒作响，想必是雨大起来了，底下的草垫虽然有点扎人，但它很好地阻隔了地上的湿气，加上身上裹着外套和那毛茸茸的叶子，这一觉已算是难得的恩赐。
早上依然是被大叔的大嗓门吵醒的，雨已经停了，防水布透着外面模糊的光。我直直躺着，看着尖尖的帐篷顶，良久才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下后，我借着篷内的昏暗光线，快速检查了一下身上受过伤的地方。
并不是不信任大叔的处理，只是那种来历不明的药总让人有点发怵。
想起来昨晚在澡房涂完药以后药瓶就直接塞外套口袋里了，跟大叔在篝火前聊天时因为话题比较严肃，一下子忘记了要把药还回去，所以瓶子现在还在口袋里。
我赶紧把它掏出来检查了一下，幸好晚上睡觉时动静不大，如今瓶塞还是好好的，不然若是药倒了一身，那味道肯定一整天难受。
出去帐篷时，不少人已经起来了，要睡不睡地一步三摇着晃去河边洗漱，我一出现当即就有人发现了，看过来的目光多少带点特别的意味。
我微微尴尬，并不想挤着这段洗漱高峰期去刷新这回头率，于是追着大叔进屋的背影，匆匆跑入茅屋。
“嗯？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
在昨晚那个房间终于找到大叔，大叔头一抬就看见门旁的我，脸色有点诧异，可很快，他居然背过身去在桌上翻看那些瓶瓶罐罐，小声嘟嚷着：“……应该没弄错啊……雅拉是说用那个药来着……我当时没搞混吧……”
虽然对他嘟嚷的内容不是全然明白，但中心思想是没理解错了……
……敢情大叔真的不懂药理，我这伤赶上他这半吊子居然没出什么事真的只能算是幸运。
算算现在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我还没洗漱呢，于是出声打断了大叔心虚的行为：“柏斯大叔，我身体很好，现在来是想把药还给你的。”
“哦，哦，这样，没事就好，哈哈。”大叔很不自然地扭过身子，对着我道。
“……”我懒得看他发窘，直接把瓶子递过去，谁知他摆摆手，看意思居然是要我收回去。
“那药给了你就算你的了，毒伤划伤都能用，你就留着吧，这些天说不准还能用上。”他不等我回答，脚一抬直接绕开我大步流星走出去了。
我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半刻才撇撇嘴，干脆利落把瓶子塞回口袋。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还会不会遇上这么紧急的状况，带个药旁身怎么也安心一些。
走出房间，我下意识又看去走廊末端那扇门，昨晚天黑没看出个大概，如今白天，光线充足，这么个消磨好奇心的大好时机我怎能错过，当即抬步走了过去，试着扭动门锁……还是锁着的。
于是踮起脚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那边看。
白天的确视野不错，那里真的是个院子，围着的矮墙看上去有点破败，但眼瞧着还结实，铁门上挂着一段粗粗的铁链，可能是锁上了。
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吗？
我嘟嚷着，扭头又看了看院子的四周，只见茂密的野草丛林，唯一的路就是从这扇门出去的一段小路。但结合茅屋的所处方位估算，这院子应该也是离河边不远的，说不定其实就在澡房附近。
想着想着，外面就传来集中的喊叫了，我一愣，刚燃起的熊熊的好奇心被突然醒悟过来的现实顿时浇熄了一半。
……我……我还没洗漱呢……！
十多人的小队很快在营地里集结完毕，大叔站在面前，背着双手，目光巡视了一圈后朗声问道：“大家昨晚睡得怎样？”
“很好！”
大声整齐划一地回答的是女生们，然后她们就不加掩饰地笑成一团了，我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她们也抬眼看过来，我会过意，无声地微笑着向她们道了谢。
想必那一块温暖的绒毛大叶子，就是她们贴心送过来的。
跟女生们相反，男生这边就答得没这么爽快了，甚至还有几下感了风寒抽鼻子的声音间接作出了回答。
大叔皱皱眉，批评道：“这就是不听我的话的后果，我说了有雨就一定会有雨，我说了不铺东西会冻着就一定会冻着。”
众人敷衍式地小声哼哼，注意力早就落到了还没下肚子的早餐上，同时一股紧张感悄然弥漫，若仔细点观察，不少人表情都是僵僵的，带着不能忽视的忐忑和焦虑。
两天的营地生活过去了，再笨的人都应该知道，要在这里吃个饱饭是多么的不容易。谁知道今天的早餐又得费多大力气，用多少伤口以及承受多大的精神压力才换得来。
不等众人各自猜测，大叔很快就公布了答案。
“都拎上麻袋，带上你们的工具，今天我们进林子。”大叔脚边就放着他自己已经准备好的麻袋，吩咐我们要在5分钟内各自准备妥当，到时进树林后要是谁因为准备不充分而完成不了任务的，后果自负。
言毕，众人哗一声全散开了，钻帐篷的钻帐篷，跑河边的跑河边，还有不见了麻袋现在抱着大叔大腿哭喊的……5分钟的时限在没有钟表准确计算的当下，可能是指大叔发个呆的时间，也可能是指每个人心中自认足够自己准备妥当的时间，当然，更大的几率是前一个以大叔自我感受为准的假设。
至于我，只是回到帐篷把麻袋翻出来就算完事了，那把匕首从获得的那刻开始，就基本没离开过我后腰，那根铁枝是捕蛇专用，虽然也可以当拐杖扶着走路，但面对树林起伏崎岖的地形，这时候手撑一根杆子还不如空出双手抓扶攀爬来得方便。
临离开帐篷时，我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掏出匕首，把帐篷上多余的一块防水布割下来，卷好扔进麻袋里。
直觉告诉我，无论这东西用不用得上，备着总没错，反正帐篷多它无用，少它无碍。
很快，重新装备的小队又一次集结完毕，大叔把自己的麻袋抛到肩上，走在队伍前头开路，十几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思跟在后面，朝那树林进发。
十来分钟我们便到了树林边沿，大叔直直穿过那片我们曾经捡柴枝的地方，并无作停留，看来我们这次的目的地直指树林深处。
过了那道长长的分割木栏后，树木渐渐茂密，光线穿过重重障碍，打到地面上也只剩淡淡的模糊白光，能见度大概只有十米，加之身周已陷郁郁葱葱的半腰高的草丛，不时还得开路趟过去，走了短短一段已经气喘吁吁了，我不住感叹没带那根铁枝简直是英明的抉择，不然现在无论铁枝挂身上哪里，这一路趟过去也只有一个“缠”字。
大叔并没有理会身后我们是否跟得上，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只凉凉说了一句：“不想迷路的话就跟紧点。”
树林里光线暗，十几米的距离脚下一慢很快就能拉开，到时候真让大叔走出了我们的视线范围，不辨方向的我们就真的只剩哭的份了。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过了木栏后，大叔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下往左一下拐右，仿佛脚下有路。一开始我以为大叔是在避开草丛，挑好通过的地方走，然而当我低头一看，发现只会吃到一嘴野草，视野可及之处都是这种泛滥成灾的野草，根本没有路时，我就肯定这个猜测是错的了。大叔眼中的路仿佛在我们眼中就是无形的。
后来，我不服输地观察了好久，才终于看出点门道来。
大叔挑来走的，都是光线比较充足的方向。
虽然嘴上冷淡，但大叔并不是完全没有顾及跟在后面我们的状况，挑光线最好的路走，就算我们在后面落得稍远，也不至于跟丢。
跟着大叔一直走一直走，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熬过最开始不适应地形的狼狈后，现在不管怎么攀高爬低，虽不能说如履平地，起码也等心应手了，所有人紧紧吊在大叔身后，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树林的面貌已经跟初进来时改变了很多。
过了那道木栏后，先是大片大片的丛生野草，树木就像是从这野草汪洋里抽长出的水草一般，可能营养被掠夺得比较厉害，树都是城市路边常见的大小，稍微强壮点有着遮天蔽日气势的大树就互相离得更远了。
可这一趟走下来估计已经走到了深林腹地，这里的地表再没有延绵不断的野草，而是正常的森林植被，脚下的泥土里是盘缠交错的树根，不知名的野草丛错落有致地点缀在脚下这片树根网络中。这里的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树，几乎每一棵树的直径都有两人合抱之大，抬头只见高壮的树身直插苍穹，尽头隐在浓密的枝叶里，无数这样的大树虽高低参差有别，但树冠连枝重叶地交叉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遮天蔽日，这里的光线更昏暗了。
大树行进的速度慢下来了，看他的行走的姿态甚至还能说是悠闲，大伙儿的紧张心情也随之放松了，队伍开始松散起来，漫不经心地走着四处打量，更有胆子大的暂时离了队，跑去近距离观察感兴趣的物事。
大叔仿佛背后长了眼，对大家的动作似有所觉，又凉凉道了一句：“教会你们进来林子后的第一件事：没事别乱动不认识的植物，那可能有毒。”顿了一下，回头笑着瞅我们一眼，又接了句：“当然，活的也是这个道理。”
那个胆子大的闻言立马缩手，不敢再放肆。
我听着大叔这话，想起来他的确是说过这里的动物一般没毒，反而植物大多有毒，不过多是一眼就能辨别，例如长得特娇艳的…………就像面前这一片野草地。
众人跟着大叔七倒八转，最后停在林子里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那片平坦的土地里长着一丛丛红艳发紫的不知名草类植物，这红红火火的颜色在这色彩单调的林子里甚是奇特，大家初见一瞬间的反应就是——这草肯定有毒！
大叔带着我们走近了一些，然后用脚跺了跺地面，示意我们低头看。
只见地上居然有一个个手指头大小的小洞，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那种红草周围，猛一瞧数量成千上万，这密集的恐怖画面简直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不管那是什么，就冲着这画面就印象绝对称不上好了。
“这些小洞是虫洞。”大叔开始解释，一听跟虫子有关，最后那点好奇心完全被恶心取代。
“看来你们对这种虫子没什么好感啊？”大叔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才后知后觉道。
正常人没几个会对这个有好感吧？
我嘟囔了一句。
可大叔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像在我们之中抛下一个炸弹——“但你们都吃过这虫子了，不都还挺喜欢吗？”
吃过？！这虫子？！
大家犹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大叔顾自蹲了下来，背着我们用手在地面摸索着什么，一阵捣弄后，一叠声地说着“来看看，就是这种虫子……”，然后转过身来，手上捏着一条长长的像蚯蚓一般的红色软体虫子。
呕……
不少人受不了刺激，早就跑到一边扶着树干呕了。
盯着大叔拎在手中仍在蜷缩扭动的虫子，我一脸吃错东西的复杂表情，虽不愿回想，但结合大叔说的话稍一分析，不难得知我们到底在什么时候吃过这虫子。连续几顿的吃食都是拼了命去猎回来的肉食，除了这个还能进口的就只有大叔提供的调味料。
只是没想到这调味料的来源这么惊悚。
“就是用这虫子……来做调味料的？”我挣扎了好久，才说出我的分析，不少人一听又背过身去一阵情不自禁的干呕。
“对啊，没想到你们喜欢它的味道，却不喜欢它的形态……”听大叔的可惜口吻，他还真觉得我们对此有这么大反应有点难以理解。
“够了……别说了……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幸福。”我转过脸去，这真相真是有点残酷，我禁不住在想大叔另外给我的特殊调料原料会不会比这更奇葩，一想到曾吃过这东西我肚子就一阵发颤。
大叔默然听着我的话，末了随手扔开那虫子，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不说这个了，不过对于你的后半句话，我表示赞同。”
闻言我看了一眼大叔，他很快便又背过身去，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我直直盯着他的背，猜测着他那句话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