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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伤重祁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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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身后数百条心怀叵测的尾巴,面对这些尾巴白天黑夜的轮番看守,清绝旁若无人,沉醉在沿途的风景中,且走且观,好不自在。
撇去本就和缓温文,又淡漠难撼的性格不说,清绝本是皇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便是被身边的明卫暗卫跟了这十多年,对于这些如影随形的视线,他也早已习惯。
清绝是可以不在乎,
但敛月不同。
她本是年华大好的女子,又未经过太多变数,即便在清绝身边呆了这十数年,却又如何受得了这么多男人,用这般意味不明的视线,从早到晚的盯着自己看?
于是敛月开始撺掇始终悠闲地自家主子,开溜。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的夜晚。
偏偏这又是一个香艳的夜晚。
至少在那今晚刚好轮到班的,奉命看守清绝敛月二人的武林人士眼中,今晚,便是这般。
两个时辰前,一只表演团的队伍自他们休憩山谷的另一端行来,在溪流的另一岸扎营。他们欢歌笑语好不热闹,喧嚣直至午夜方歇。
喧嚣歇处,有如云美女自对岸赤足涉水而来,巧笑倩兮、娇弱无骨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她们自随了这只尾随队伍的几个头目进了帐后,便只闻帐内情到浓时的呻吟喘息断断续续的随风而来。
头目们芙蓉帐暖度春宵,小的们初秋夜寒难自熬。
今晚刚好轮到班的十二名江湖子弟对此分外眼红。
正怨念着,突然,这十二人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算太坏,不,不只不算坏,还可以说是很好,甚至可说是比那几个头目们还要好。
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美女。
一个容颜倾世的美女。
这美女是从他们奉命看守的人的帐篷里出来的,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们为那女子的美丽深深吸引,早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看见这美女对他们微微一笑,缓步朝他们走来。
他们每个人都自觉这美女是朝自己走来的,完全忽略了他们十二人是并排站在一起的事实。
那美女一步步的朝他们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了他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每一步都叫他们心中春暖花开。
他们不禁感叹,
“如果能娶得这样一个女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求……”
他们的感叹何其相似,出口的时间又这般齐整。
直至此时,他们才惊觉,这里除了他们自己,还另有十一个男人。
直至此刻,他们才明白,站在自己身旁的,竟是十一个竞争对手,而不是方才还因为处境相似,而相谈甚欢的朋友。
他们目露凶光。
清绝提着身着着的白裙的裾角,走在落了霜的草地上,在距他们七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这十二人。
清绝在笑,笑在优美的面庞上,笑在淡粉色的唇边,笑在眼角眉梢旁,却独独不在那波光潋滟的双眸里。
他笑看着这十二人自相残杀,任敛月隐在自己身后,偷偷地在那致命刀锋上施以巧妙内劲,以使这十二人不至伤了性命。
少顷,便见十二人尽数倒地。
清绝只是觉得好笑,又难免觉得悲哀。
踏着一地鲜血走向溪谷出口,走上来时路,清绝觉得,只要自己还在这条名叫王道的路上,似乎这一世,他都逃不开杀戮。
清绝穿着身女装,丝毫不觉尴尬的,走在即将破晓的山路上。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二人又身处这寂静的荒山之中,清绝完全不担心自己这幅样子会被什么人看见。
敛月想,即使被看见了,凭着殿下的天生丽质,和自己精湛的化妆技巧,也决计没有人会辨识出现在这幅模样的自家主子本是男儿。
退一万步说,就是被认出来了,依自家主子那厚度远胜城墙、堪比大坝的脸皮,指不定还会就着这幅模样,请那人去喝杯小酒,赏点小花……
敛月被自己的想法,骇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自认没有自家主子的那等宽阔胸襟和洒脱气概,所以她在意旁人的目光,很多事情不敢依自己所愿做来。
她不想被人孤立,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家主子可以把那身简单却不失华贵的白色衣裙换下来。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自家的主子会有闲情在幕天席地的地方换衣服,所以她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老天啊,您千万保佑我们不要遇上什么不相干的人!
老天爷对于虔诚的信徒是很有优待的,所以他真的没有让二人遇上什么不相干的人,但是……
有些命定之人,就另当别论了。
例如严祁风。
祁风受了伤。
“殿下,”敛月道:“他似乎,伤的不轻啊……”
“所以?”清绝沉声问。
敛月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气闷,却也通过他的眼睛与视线,知道此事定与地上这重伤昏迷的严祁风有关,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
敛月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严大公子,悄悄地想
——这人,再不救,就该升天了吧……
自家主子,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飞快的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敛月发现她家九殿下竟然在盯着地上的严祁风发呆!
敛月大惊之下,索性便大着胆子打量起自家殿下。
说来,无论自己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从云歌那里撬出她家殿下失踪那夜发生的事,她又没有胆子直接去问九殿下。
可是,敛月实在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她武功盖世的九殿下发起热呢?
难道,竟会是!
也不知道敛月想到了什么,突然退后一步,惊疑不定的用眼神来回扫视着那一站一躺的两人……
敛月想,自己那时回松竹别院的地下探查过,确实看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那种东西……
……是会让敛月单是想到,都会脸红不已的东西啊!
敛月发现祁风的地方,是距清绝休憩处不远的小河边。
祁风就倒在这不足膝高的河水旁,半身浸在水里,鲜血将河边湿地染红了一片。
清绝仔细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除了为碎石所伤,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口,竟是火石磺药爆炸所致。
看了,他竟是以硫磺硝石为引,将松竹别院地下的暗门给炸了开来。
——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少自己存放在松竹别院里,用以制作炸药的原料,竟就炸开了那么厚的石门,真是不要命了!
心中气愤,手上的动作也就不再轻柔,以至于祁风为伤口的疼痛所扰,挣扎着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便就望见了清绝那一张满是恼怒的丽颜。
祁风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在担心我?”祁风声音嘶哑的问。
“我在恼你竟然毁了我的别院。”清绝回答,声音冷淡。
“‘你的别院’?”
清绝道:“如果不是俗事缠身,我定要去衙门里告你个私闯民宅。”
听了清绝的回答,祁风一时沉默。
清绝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松竹别院里的那张藏宝图,以及那张藏宝图与自己的关系。
可是清绝不想告诉他,一是因为没有告知他的理由,一是因为,他有意以灵云之藏宝图搅乱武林。
清绝此次出宫的目的其实很明确,他要查出安王究竟与武林中的哪股势力相勾结。
安王虽与清绝一般,亦居亲王之位,可他比清绝兄弟几人大上一辈,清绝与当今圣上萧墨粼,即便怒他怒得紧,面上却也不得不尊他一声“皇叔”。
在清绝的皇祖父在位末期,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激烈异常。
那时最具实力问鼎帝位的,除清绝的父亲——当时的太子外,便是太子的亲弟——清绝的四叔——仁王。
太子虽众望所归,仁王却炙手可热,兄弟二人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都欲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虽说弥留之际的皇帝中意的是太子,可最后登上帝位的,却出乎意料的,是仁王。
仁王虽以“仁”字为号,做的却不尽是仁事,其中最为天下诟病的,便是一意孤行,立兄长之妻——太子妃——为后。
太子离世前,将五子交予身边信臣,或是文韬,或是武略,五子皆成大才,终于五年前,夺回天子之位。
仁王当年谋位之时,与其六弟同舟而行,而这位六弟,便是后来于京中与萧墨粼里应外合,反助其登位的六王——当今气焰盛极的安王爷。
天下凡以利而合之事,必以利而分。
如今,安王权势之盛,正合了他谋权篡位的心。
等到替祁风包扎好伤口,天色已然大亮,如此,清绝称夜出荥阳的计划被迫搁浅。
盯着躺在地上不能稍动的祁风,清绝蹙眉换了口气,随即提着祁风的剑入了树林。
接着,便是剑气无声四溢。
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
再出来时,清绝手中藤条的另一端上,便栓了一只简洁又颇为美观的竹筏。
清绝径自走过祁风身边,走去河畔,将竹筏以掌力送下了水。
敛月看了看地上的祁风,发现他的目光远远地落在自家主子身上,便更加确定了自己关于他二人关系的猜想。
兀自点了点头,敛月向清绝走去。
“九殿下,”敛月悄悄拉了拉清绝的衣袖:“您有没有觉得,您的计划最近被打断的特别频繁?”
“岂止频繁?”清绝一面整着竹筏,一面淡淡答:“根本便是一计方出,即刻便乱。”
“你不生气?”敛月觉得她家主子的态度很不可思议。
“我不喜欢做无用的事情。”清绝答。
“殿下……”敛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那个严祁风,你打算怎么办?不会要带回玄门吧?”
……玄门重地,可是有太多秘密……
“他顺着这条河漂来,自是让他顺着这条河流去。”
“要放他自生自灭?!”敛月大惊道:“他身受重伤啊!就是一个小孩子也能轻易弄死他!”
吼完,却见自家主子倏然望向自己,眸中冰冷。
敛月心中一悸,却听清绝一字字道:“我于他,已够仁慈。”
……松竹别院那场情事之所以能成,亦有自己纵容之因,可清绝最不愿容忍的,是自己无法对他严祁风竖起心防!
清绝握紧拳头,一扬手中藤条,便将祁风卷了过来,平平的放在水中的竹筏上。
最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祁风一眼,清绝以掌力推动竹筏顺水漂远。
眼见自家主子头也不回的朝与竹筏去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敛月自袖中滑下银针一支,踢起一块石头入手,飞速的在石上刻下八个草字,将之反手掷到了祁风躺着的竹筏上,而后若无其事的去追自家殿下。
竹筏上,祁风吃力地移动手臂,勉强将石头挪到了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
石上刻的是
——欲寻主子,百泽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