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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好多闲人 ...

  •   沈绉向小偷道:“一吊钱不算多,我本来也没打算追究,可你为了这点钱不惜撒谎说你娘病了,这就可恶了。”
      小偷立即痛哭流涕道:“俺没有撒谎,俺娘确实病了,病得想吃栗子糕,俺没有钱买,这才……不信你看,这是药方。”说完掏出一张药方来。
      沈绉接过一看,确实是治疗妇人症状的方子,点点头道:“我相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你娘就是没病也要气出病来。不管你娘是真病还是假病,这吊钱先拿去给你娘买糕。如果今后还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再撞到我手里,就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敲下来,做成栗子糕给你娘吃。”
      小偷没想到沈绉能放了他,还把那吊钱给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保证不再偷窃,这才千恩万谢地拿着钱走了。
      脏小孩愤愤道:“就这么放他走了?太便宜他了。”
      “不然呢?因为一吊钱就把人送去打板子?无人甘下贱,贫穷志才短。”沈绉耸了耸肩。
      “我看他就不像好人,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带张药方,好编瞎话脱身的。”
      “人贫伤可怜,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是他娘没病不更好吗?”
      “滥好人,四处撒钱。”
      “如果不是你惹事,我会这么撒钱吗?你以为赚钱很容易吗?我见到手脚齐全的乞丐都不给钱的。”
      “还以为你是那种为人豪爽、仗义疏财的侠士,没想到这么爱计较。”
      “你茶馆泡多了,听说书的瞎白话。我不光不是那种人,还特别没有同情心,尤其不爱管闲事。”
      “哼!”脏小孩很鄙视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欠缺温度的话的人。
      二人继续往五福居进发,没走几步脏小孩又给沈绉找事。
      路上遇到两个人在争吵,脏小孩忙把沈绉拖过去看热闹,原来是米粮店的主人和帮工在争笸箩。
      帮工每天帮店主舂米磨面,报酬是获得麸皮和米糠,当天帮工发现自己用来装麸皮的新笸箩被店主换成了破的旧笸箩,便和他吵了起来。而店主坚称新笸箩是自己的,上面写有自己的姓氏做记号。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围观的众人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沈绉催着脏小孩快走,脏小孩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愿意离开,一定要看二人吵出个结果才罢。
      沈绉无奈,上前对当事双方拱手道:“二位且慢争论,让小生来审一审笸箩,问问到底谁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
      围观人群闻言哈哈笑起来,笸箩可不会讲话,怎么审?觉得沈绉脑子不正常。店主和帮工也觉得沈绉是胡闹,但是吵也吵不出个结果,只好由着沈绉。
      沈绉装模作样地问两只笸箩:“堂下两只笸箩听好了,小生是江南候考生员,大魏后备官吏,现在特向你们问话,可要如实回答,否则大刑伺候。咳咳,请你们告诉本后备,谁才是你们的主人。”
      笸箩自然无法回答,围观人群笑得更起劲,脏小孩也笑个不停,觉得很好玩。
      沈绉哼了一声:“大胆笸箩,竟敢藐视本府,拒不回答。来啊,上刑,每只重责五大板!”说完,找来一条棍子,挨个笸箩敲五下,每敲一下就挪个地方,仔细查看敲下来的降落物,随后将新笸箩交给帮工,旧笸箩交给店主。
      众人不明原因,沈绉解释道:“笸箩内里不平,盛物必有残留,先把表面残留物去掉,后来敲落的就是这笸箩原来惯常盛放的东西。新笸箩先掉米面粉,后掉麸糠粉,可见原先是盛放麸糠的。”
      店主人羞得无地自容,拿起旧笸箩灰溜溜地钻回店中。
      脏小孩兴奋道:“傻高个,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将来肯定能做个好官。”
      沈绉只是微笑,并不接话,等众人散尽后才一脸严肃道:“我并不想做官。”
      “为什么?”脏小孩不解。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原因。”
      “真是个怪人。算了,赶紧去五福居吧,我都快饿死了。”
      沈绉忽然看见了小厮柱儿和家仆的身影,知道二人是在寻他,便掏出两吊钱塞给脏小孩,道“你自己去买吧,我还有事,马上得走,后会有期。”
      “喂,你站住,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脏小孩朝沈绉大叫。
      “敝姓沈。”沈绉头也不回。

      沈绉迎上柱儿,知是唐明义来访。
      原来越王打算举办一场诗会,广邀在京的文人雅士、青年才俊参加,名曰以诗会友,为国举贤。唐明义受邀为评判席之一,推荐了沈绉,想让沈绉借机脱颖而出,扬名京师,为此特地登门相商。
      这个越王就是沈万昌所说的,宗室养孙为子典故的当事人,也是争储的核心人物之一。
      越王赵翊,原名赵孜,秦王赵竣之子,因永寿帝特别喜欢他,被收为养子。秦王是永寿帝第五子,勇武刚毅,雄才大略,很受永寿帝器重,被委以兵权镇守边疆。赵孜是秦王最喜欢的儿子,聪明睿智,气度不凡,很有永寿帝年轻时的风范,比秦王还受宠。赵孜被收养后,父子就此成兄弟,二人一内一外,互为依仗,现今是大魏最有权势的人。
      沈绉并不想在诗会上崭露头角,又不好嫌唐明义多事,只好先应下来,打算到时候再找借口不去。
      转眼到了青龙节。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天子躬耕祈丰年,皇后送饭到田头。每年青龙节,魏太*祖都要亲率文武百官下田耕作,以示对农事的重视,自此成为定制,历任继承大统者也都依例奉行。因永寿出城祈福,街道尽数戒严,午时方解,沈绉出门溜达时,所见房屋墙根尽被撒了青灰,围成一圈,据说这样就可以把邪恶祸事阻挡在门外。街上到处都在舞龙,还有不少卖炒豆的,甚是热闹。
      行至相国寺,见门外墙上贴一告示,曰“凡题诗于寺壁,或投帖于越王府者,参加聚贤诗会均有席位,并酒水供奉……”云云,沈绉顿觉扫兴,转身就往回走。
      随行小厮柱儿不解:“公子不是要到相国寺拈香的吗,怎么才到跟前又要回去?”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听过吗?”
      “公子,柱儿没读过几天书,您说的小的不懂。”
      “扫兴总听过吧,清净地不清净,扫兴。”
      “公子还没进去怎么知道不清净?这几天生员们都在温习功课呢,想必寺里是很清净的。”
      “喏,墙上贴着狗皮膏药呢,你要是想进去玩,就自己去吧,公子我去喝茶了。”沈绉说罢继续往回走,柱儿赶紧跟上。
      “这位仁兄,请留步。”一道似是忍着笑意的声音叫住了沈绉。
      沈绉回头,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出声的正是那个陌生的公子。于是双手一拱:“有何指教?”
      “在下觉得仁兄言语风趣,想认识一下。”年轻公子还礼。
      “公子抬爱了,小生并非风趣之人,认识之后怕是要后悔。”沈绉面容严肃道,他看得出来,跟在那位公子身边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护卫,其中就有前几天在锦绣酒楼打抱不平时遇到的大汉,眼前之人来历不简单。
      “呵呵,怎么会呢?在下平素最喜欢交朋友了,也认识很多不太风趣的人,却从未有后悔一说。”
      “你误会了,我说的后悔是指我自己,沈某并不喜欢交朋友。”言罢仔细盯着眼前人的面部。
      年轻公子笑得更加开心,随从们面露不悦,小声劝道:“公子,不要理他,这个书生实在太狂了。”
      年轻公子不理仆从的劝告,对沈绉拱手:“敝人赵长,表字子长,本地人士,请问仁兄名字。”
      沈绉眨巴眼睛:“阁下名字与汝南王名号很像,莫非就是宗室的那位?” 汝南王赵敞,太子第三子,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不是。仁兄为何这样问?”
      “实不相瞒,沈某离家之前曾有相士告诫,到京城后切勿与国姓之人相交,尤其是宗室里的,否则会给全族招来灾祸。在下一直谨记,所以一见到越王府的告示就绕道而行了,遇到赵姓人士也是敬而远之。”沈绉道,他已捕捉到想要看到的表情,有六成把握断定赵长的真实身份。
      “在下也不喜欢攀附权贵。不过沈兄如此刻意地避免与赵姓之人相交,又一直不肯透露名号,莫非是吴郡沈氏一族?听说吴郡江阴那一支今年也派出子弟参加科考。”赵长也盯着沈绉的面部表情,看来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敝人沈周,表字子昌,沈氏远支。阁下说的那位在下也见过,经商手腕尚可,文采不敢恭维,虚华浮夸,一身商贾气息。”沈绉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故意把自己说得不堪。
      “没想到你我二人表字竟然同音,可见有缘。方才沈兄说要去喝茶,可巧我有一好去处,不知肯否赏脸?”
      “改日吧,我现在又不想喝茶了,只想随便逛逛,看看京都的舞龙、闹社火什么的。赵公子要进寺奉香,还请自便。”说罢转身就走,明确表达出不想与之有所牵扯的态度。
      “既然如此,就让在下好好陪沈兄逛逛,略尽地主之谊。”赵长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谢赵公子美意,不过沈某可不敢劳您大驾。尊驾带着这么多护卫随行,不知是游玩呢还是招摇呢?”沈绉不客气道。
      “都听到了?还不散去!”赵长一声令下,众大汉看了沈绉一眼,立即四散退下,只剩随身小厮。
      “如此,有劳赵公子了。” 沈绉无奈道。俗话说过犹不及,有时候太过热情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赵长带着沈绉沿街一路逛来,边逛边介绍,吃喝玩乐、人情典故,无不详尽。沈绉逛得很尽兴,觉得赵长很有顶级专业导游的潜质,可惜了他的出身,否则二人还真能成为好朋友。
      逛到街尽头,恰好有混沌摊,沈绉坐下来,对赵长道:“今天你陪我逛街,我请你吃馄饨。”吩咐柱儿也坐下。
      赵长看着毫不客气地坐着的柱儿,意味深长道:“沈兄对下人可真宽待。”
      沈绉粲然一笑:“柱儿可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家人。我待人的规矩只有朋友和非朋友的区别,而没有主仆之分。我读书做事,柱儿照顾我,这只是分工不同,我并不觉得我比柱儿高贵什么,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如果赵公子不能接受,请坐到旁边的桌子上。”说罢冷眼瞧着赵长,心道,小样儿,想让本公子给你卖命,你还差远了。
      柱儿早就习惯了跟沈绉一起吃饭喝茶,但当听到主子在另一位公子面前重申自己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仍旧觉得内心暖流涌动,示威地挺了挺没有肌肉的胸脯。
      赵长眼神转了转,跨过凳子坐下,随即让自己的小厮也坐下,随行小厮吓得脸都变了,战战兢兢、挨挨蹭蹭地把屁股尖搁到凳子上。
      “赵公子可真是个非常人。”沈绉又是一笑。
      “沈兄才是非常之人,在下受教了。”赵长也是一笑。
      “赵公子谬赞,沈某不过是一介凡人。”
      “那赵某就更是凡人了。沈兄,说实话,我老赵从来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过,但你例外,我是诚心想交你这个朋友。”赵长诚恳道。
      “赵公子是个爽快人,那在下也有话直说了。沈某是家中独子,被父母宠坏了,脾气大,性格坏,不学无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贪生怕死。我没什么朋友,因为没人能受得了我唯我独尊的做派,我时刻防备着与我套近乎的人,怀疑他们接近我是别有用心。我自私冷漠,罔顾情理,若是有人动摇到我的利益,我会毫不客气地跟他翻脸,不管他是谁。或许你一开始觉得我文质彬彬,其实我很讨厌说文绉绉的话,更不喜欢扮成翩翩君子,因为做君子就意味着吃亏,我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人,更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抛家舍业去卖命。如果赵公子不姓赵,或许我们会成为不错的茶友,可惜……赵公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沈绉意有所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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