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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二次赴考 ...

  •   永寿三十二年,正月初三即拜别沈万昌夫妇、嫡母卢氏,动身赴京赶考。
      到了京城,沈绉照例和以前一样,白天东游西荡,逛茶楼,游酒肆,晚上才温书。
      这天他在锦绣酒楼吃饭,刚下楼就碰到一个伙计在喝骂一位老翁,原来是伙计看老翁穿得破旧,不让他进店,引起双方争执。店伙计横眉怒目,骂得张狂,面目可憎。再看老翁,头发花白,一把年纪了却还要受人辱骂,见之心酸。
      老翁衣服虽旧,却很整洁,沈绉不由添了些好感,上前对老翁躬身施礼道:“老人家,相见即是有缘,晚生想请您吃饭,不知肯否赏脸?”
      老翁对沈绉还礼道:“多谢小哥美意,老朽心领了。老朽并非一定要在这里吃饭,只是气不过,不过现在老朽已经不生气了,这就离开。”
      “既然如此,就请老人家受了晚生见面礼再走。家父与您年岁相仿,晚生见到老人家倍觉亲切,请务必赏脸,”沈绉拦住老翁,随后吩咐那个与老翁吵架的店伙计,“上一道红烧肘子,要快。”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一只红烧肘子出来。沈绉一见,皱眉道:“这肘子色相不佳,显是火候未到,怎么能给老人家吃呢?去换一只烧鸡来。”沈绉经常在锦绣酒楼吃饭,伙计知道他是应考的生员,不敢得罪,只得去换。
      过了一会儿,烧鸡端上来。沈绉要了张油纸,把鸡包好,递给老翁。老人道谢,转身出酒楼,沈绉也跟着出去。
      伙计一看,忙拦住沈绉:“哎哎,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沈绉装傻:“什么钱?”
      “烧鸡的钱呐。”
      “烧鸡是我拿肘子换的。”
      “可肘子您也没给钱呐。”
      “肘子不是被你端回去了吗?”
      “这……”伙计糊涂了,旁边有好事者叫起好来。
      沈绉掏出一串钱在手上晃着,道:“要我出钱也容易,你把老人家叫回来,好好地当众给他赔礼道歉。”
      伙计被众人嘲笑,面上挂不住,死撑道:“一只烧鸡才几个钱,我赔得起。要我向那老穷鬼赔礼,办不到。”
      沈绉粲然一笑,对着正在吃饭的众食客道:“听听,这话说得多豪气。诸位,刚刚肘子换烧鸡的戏码大家都看到了,正所谓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大家以为如何?”众人跟着起哄,一片叫好之声。
      店伙计吓坏了,扑通一声给沈绉跪下,告饶道:“客官恕罪,小的无知,求老爷饶了小的。”
      沈绉指了指老人远去的背影道:“跪错了,正主在那儿呢。”
      伙计忙连滚带爬地奔出去,将老翁拉回酒楼,连连作揖道歉,把老翁惊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绉见老翁已经原谅了伙计,对伙计道:“骂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老弱病贫的那一天。”这才把账给付了。
      “是是是,小的谨记在心。”伙计头点得如鸡啄米。
      沈绉刚出酒楼,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前面的公子请留步。”
      沈绉回身,面前是一位穿着黑色仆从衣服的大汉,生得虎背熊腰,便出声问道:“阁下叫我?”
      大汉抱拳施礼道:“正是。适才我家主人见公子为老丈打抱不平,觉得公子很风趣,想认识一下。”
      沈绉微微一笑,对大汉拱手道:“呵呵,真是荣幸,小生觉得你家主人也很风趣,欲意结识,奈何今日俗务缠身,请恕不能奉陪。”
      大汉没料到沈绉会拒绝,只得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府邸何处,小人也好回禀。”
      沈绉道:“敝姓沈,应考举子,功名未就,不敢论乡梓。”说罢转身离去。
      大汉只得上楼交差。楼上雅间中,众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此人五官分明,器宇轩昂。
      大汉行礼后回报道:“启禀公子,那个狂生不识抬举,不肯上来。”
      “哦?他怎么说?”年轻公子挑眉道。
      大汉便把沈绉的话学了一遍,年轻公子听后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狂生,有趣,有趣,既是举子,日后定会见面。”
      再说沈绉,回绝大汉的邀请后独自在街上闲逛,思考之前发生的事。他知道锦绣酒楼的主人背景很深,据说与宗室的某位相交甚厚,是以往来锦绣酒楼的达官贵人很多,消息也最灵通,他才每天都来听众人谈论时事。今天的事虽小,足以引起在场达官们的注意,可那并非他的初衷。他不想做官,自然不需要获得达官贵人的赏识,尤其是在东宫不稳、朝臣分列站队的情况下,稍有行差踏错即会招来无妄之灾,因此拒绝大汉主人的邀请,连姓名都不曾告知,想置身事外,远离权利斗争的漩涡。只是这样一来,也有可能会得罪他。
      边走边想,忽然间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忙躬身道歉,对方却匆忙地离开,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那人刚离开,就有几个穿着黑色仆从衣服的大汉出现,手中拿着刀剑,四处搜寻着目标。
      沈绉一见刀剑,赶紧改路避开。转过街角,正遇到一群杂耍艺人在表演,有喷火的、顶碗的、胸口碎大石的、让猴子钻火圈的,围了很多人在看。
      吃力地分开人群,寻找通过之路,这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襟。侧身一看,是个身着普通棉布袍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很大。
      脏小孩指指人群稀少处,示意沈绉跟他走。
      沈绉见人群越聚越多,要挤出去确实很困难,点点头,随脏小孩穿过人群稀少处,来到开阔地。
      沈绉向脏小孩道谢,脏小孩却道:“我不是白帮忙的,你得请我吃茶。”
      沈绉掏出一吊钱给脏小孩,脏小孩不接,道:“看你穿得不怎么样,出手倒大方,我就原谅你刚刚的无礼了。”
      沈绉不解,打量一下脏小孩,问道:“敢问小兄弟,在下如何无礼了?”
      “你刚刚在前面那条街撞了我。”
      “在下撞的是位公子,与你衣服不同。”
      “就是我,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脏小孩不满。
      “请恕在下失礼。”沈绉没看清被撞之人样貌,不想多事,便又朝脏小孩拱手致歉。
      “算了,请我吃点心我就原谅你。”
      “这吊钱应该够了吧?”
      “我要吃五福居的松子糕、梅花糕、桂花糕、莲子糕。”五福居的糕点在京城最为有名,好吃,价格也不低。
      “喏,两吊总够了吧。”沈绉又加了一吊。
      “你真大方,傻高个儿。走,陪我去买糕吧。”脏小孩竟然说他傻。
      “给你钱自己去买,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就要你买,否则我跟乞丐有什么区别?”脏小孩不买账。
      沈绉抵不住脏小孩死缠烂打耍无赖,只得随他往五福居去。
      途中脏小孩东张西望,非常不安分,两人还没离开杂耍艺人的表演场地,脏小孩忽然看到某样新鲜事物,硬拖着沈绉使劲儿挤到一堆人群的最前面。
      原来有艺人搬出了一口大锅,正往里面倒油,锅下正烧着火。脏小孩兴奋地道:“要油锅捞钱呢!”见沈绉毫无反应,便热心地向他介绍油锅捞钱的神奇之处,沈绉还是不为所动。
      锅中的油终于翻滚起来,杂耍艺人问现场有没有人敢伸手进油锅捞钱的,如果有人敢,捞到的钱就归捞者,边说边把一吊钱扔进锅里。围观的人群中当然没人敢去尝试。
      脏小孩见沈绉无动于衷的样子,突然把他推出去,道:“这个人想试试。”
      杂耍艺人不意真有人敢来尝试,脸色有些不好,却又不能不遵守诺言,叫沈绉上前。沈绉赶紧推辞,说自己不想尝试。
      杂耍艺人见状又来了底气,吹牛说自己有神功护体,上刀山下火海都没事,普通人如果要捞起钱而不被炸成肉干,除非拜他为师,跟他练个十年八年的,还得胆儿特大的,像沈绉这样的小白脸,即使从娘胎里开始算,就是练个二十年也不见得有那个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沈绉也哈哈大笑,笑完就伸手到油锅里把那吊钱捞了出来,杂耍艺人登时就傻了眼,围观的人群愣了一下,随即拍手叫起好来。
      沈绉掏出手帕把钱擦了擦,递给脏小孩,对杂耍艺人道:“不才今年刚好二十一岁。”围观众人顿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杂耍艺人面色难看,强笑道:“原来这位兄弟也有神功护体。”
      沈绉从袖子中摸出一块银锭,扔到锅中,道:“练过。同行三分义,这银子请你吃茶。”说罢拉着脏小孩离开。
      脏小孩满眼惊羡地问沈绉:“傻高个,真看不出来你还练过护体神功。”
      “哪有什么护体神功,都是骗人的把戏。”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干嘛,去骗别人?”
      “不会,下次再遇到,我就拆穿他们。”
      “当心你的小命,你砸了人家的饭碗,人家就会砸你的脑袋。”
      “所以你才给他们银子?”
      “不然呢?”
      “我去帮你要回来。”脏小孩站住脚,要回去替沈绉讨钱,沈绉忙拦住。
      “算了,别去招惹他们,当心被拐了卖。”沈绉劝道。
      “他敢!还没有人敢拐小爷的。”
      “好,好,你厉害,赶紧去五福居买糕吧。”沈绉连哄带劝。
      “那你告诉我油锅捞钱的把戏是怎么回事。”脏小孩不死心,再度提出要求。
      沈绉无奈,只好告诉他,秘密在于放油之前先放醋和碱面,油比醋轻,就会浮在上面。锅烧热后,醋和碱面发生反应,产生大量气泡,气泡逸出就会形成“沸腾翻滚”的假象,而实际上油一点儿也不烫手。不过,醋和碱面反应产生气泡后要赶紧下手,一旦气泡不再冒出,千万不要下手,以免被热醋烫伤。
      脏小孩听后兴奋不已,又蹦又跳,一不小心就和人迎面撞上了。
      被撞之人什么都没说,弹弹衣服就要离开,沈绉却一把抓住他,喝道:“把钱交出来!”脏小孩一摸腰里,发现钱没了,气得狠狠地捶了小偷几下。
      被抓的小偷身材瘦小,一副愁眉苦脸相,见挣不脱,立刻坐到地上抹起眼泪来:“冤枉,这吊钱是俺刚借的,留给俺娘看病的,你们不能因为俺穿得破烂就冤枉俺是贼。”
      哭声引得路人侧目,三人周围很快聚拢了一帮看热闹的人。众人见被指为小偷的人一副贫苦相,又哭得凄惨,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七嘴八舌地替他说起好话来,有偏激的干脆指责沈绉二人以貌取人,把脏小孩气得满面通红,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沈绉忙拦住脏小孩,和颜悦色地问坐在地上的小偷道:“你住哪里?”
      “南城。”
      “济仁堂在东城,惠民署在南城,你借到钱不去这两个地方请大夫抓药,往西边跑干什么?”
      “这……俺,俺娘说想吃西城吴记栗子糕,俺去买糕来着。”小偷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勉强能自圆其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坦白承认,我既往不咎,若是叫我揭穿,定要把你送到应天府打板子。”沈绉语气温和,甚至有些笑眯眯的。
      “这位大哥,你的钱确实不是俺偷的,叫俺怎么承认?这钱如果真是你的,你叫它,它怎么不应你?”地上人仍在狡赖。
      “好,我现在就让它应我。哪位乡亲可以借盆清水?”沈绉向围观人群讨完水,对小偷一笑,“我的钱可是用油炸过的,烫手得很。”
      很快有人端来一盆水,沈绉让小偷把钱投进水中,水面立刻浮起大片油花。小偷见被揭穿,爬起来就要逃走,却被众人堵住,忙向沈绉跪下磕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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