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何夏影

3、很多疑似最美好的事情，只不过是先一步来到生命里

　　自那一天起，我，宁羽，李蔷，组成了风云组合，在同龄群体中风光无限。少年的友谊就是这样单纯，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喜欢上一个人，或恨死一个人。命运将我和他们绑到了一起，在这个穷困潦倒的花羽镇，形影不离，打算生死相待。
　　只是时光推到命运的分歧点，我们都选择了不同的路线，我们亲自砍断了将我们绑在一起的绳索。无论之后是后悔的还是毫无怨言，那时候都是我们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到底，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后来的宁羽对我说，芦花，我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所以怎样努力都不可能在一起，结局注定惨淡。
　　李蔷不该只因为喜欢宁羽的长相便和他做朋友，我也不该单纯地以为宁羽和我有着相似的经历，就可以更好地相处；宁羽也不该因为我和李蔷对他好，就卸下最初的武装，拿真心对我们。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我们更爱的人，只是最初没有遇上。很多疑似最美好的事情，只不过是先一步来到生命里。
　　只是最初，我们都在花羽镇
　　想到这，我有点热泪盈眶。李蔷已经走远，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落一地，铺满一路，像是我们光洁亮丽，却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我打电话给海棠，TMD你这个叛徒，竟然丢下我去偷情！
　　海棠大呼冤枉，姐姐啊，这么久没和她见面，人家都让你走远点了，你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吧！好啦好啦，给你赔礼道歉，晚上请你吃烧烤。你先回家吧，我到时候去接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不容人拒绝。
　　回家后，我索性把房门全部紧锁，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昨晚宁羽的面孔总是无意识地闪过。没办法，我只好爬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屋子很久没有收拾了，乱糟糟得，拖地，洗衣服，忙到忘记疼痛。
　　这个屋子是海棠为我买下的，为的是让我有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海棠是我高中的好姐妹，高中毕业后，尾随我来到这个城市，在酒吧卖唱。突然有一天她带我来看房子，笑盈盈地说自己赚大钱了。其实我都知道这背后的心酸，况且，卖唱哪里来这么多钱？
　　可我从来不过问，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戳痛她的伤口。
　　我记得刚刚工作的海棠经常因为被欺负，跟我哭个不停，虽然总是一副母老虎般地泼妇骂街，在客人面前其实都是隐忍着。而现在，海棠褪去青涩外衣，换上一身荣华。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很快乐，她命生得好，只有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被别人看扁，她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武装自己。
　　每个生活在这个繁华都市的人，都上演着精彩的戏剧。有的人演尽公主王子，令万千人羡慕；而有的人舞台上强颜欢笑，舞台下却是众人无法理解的失落。
　　拉开窗帘，阳光瞬间照亮四周。我有点刺眼，抬起手遮挡。你看，不是所有的温暖都是被接受的，就像海棠拥有那么多金钱，她可以满足我们对物质的需求，却无法喂饱我们的心。
　　忽然我发现街道上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他正朝着我仰望。我心有悸动，那个人是宁羽。他的眼神有些忧郁，表情却无不掩饰着内心的悲伤。我心疼，却依旧固执地拉上了窗帘。
　　四周又突然间便黑暗，孤单朝着我疯狂地怒吼，像头猛兽，要逃脱内心架框出的囚牢。
　　对了，宁羽和我也不一样吗？我们相见时努力演得比对方过得好，其实却比对方落魄得多。
　　一直忙到下午，海棠也很适宜地来接我了。只是同行的还有楚笑，李蔷。我狠狠地瞪海棠，她还跟我装傻，哈哈，大家都要吃好喝好啊！
　　李蔷却说，还是我请客吧！
　　好啊好啊！海棠立马变卦，有了点小钱的她，抠门的本性还真是一点没变。
　　我没有那种闲钱吃这种富人才能吃起的零食，楚笑要存钱去荷兰留学，所以也没有人跟李蔷客气。一行人安安静静地来到烧烤店，和店内一群群魔乱舞的人们，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倒也没有谁觉得尴尬，否则该是多难收场啊！
　　果然我们几个是性格不和的人！海棠一个人吃烧烤吃得正欢，李蔷有事没事地和正在玩手机的楚笑聊几句，我看着窗外找创作灵感。可我们却死撑着，谁都没敢提回家，就算海棠被蚊子叮了，跟猪嚎一样地使唤着楚笑给她去买花露水，她也没法半点牢骚。
　　一直到十二点，海棠依旧跟她请客一样，让李蔷吃好喝好，那声音分贝，震得我瞌睡虫全死。李蔷建议我们喝点啤酒提提神，不醉不归。喝了五六瓶，谁也没倒下。李蔷冲我笑笑，赵芦花，你还喝以前一样，这么能喝！
　　我看得有些迷糊，她的笑带着几分抚媚，却又是致命的毒药，然后给我醍醐灌顶，杀死了脆弱的抵抗力，那些回忆接踵而来。
　　那年高中毕业，宁羽带着李蔷，邀请我去KTV庆祝。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想跟我告别，事实上我害死了宁羽的母亲，他杀了我还来不及。他们只是想看我出糗，然后把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丢在路边，无计可施。
　　可他们错了，像我这样一个小太妹，不会喝酒怎么混江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自信满满地以为我会华丽地离开，可是在那一天，我永远地失去了我心爱的男孩。
　　那天晚上，宁羽对我唱了一首《最熟悉的陌生人》，然后哭着又笑着对我说，赵芦花，从今天起，我们的交情算是永远结束了。我宁羽一辈子不会忘记你害死了我妈，我发誓有一天一定会亲手毁了你！
　　当时我镇定地望着宁羽，说，我等着。谁都不知道，那句话就跟小刀片一样，一字一个动作，狠狠地朝我伤口上刮。
　　那一夜宁羽带着李蔷跑了，我却没有跟去。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追逐，也再也无法走入他的心里。这一生一世，沦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海棠见我有些失神，终于找到好借口散局。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家吧！我看芦花你好象挺累的样子，明天还得上课吧？说完，冲我挤眉弄眼。我赶忙点头，配合海棠。李蔷和楚笑也都累了，同意回家。
　　海棠利索地收拾东西，拉着楚笑就是往外跑。李蔷却不紧不慢地，她边收拾包包，边随口问道，芦花，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再见过宁羽。那晚我们去KTV喝酒，宁羽带着我丢下你就跑了，半路上也把我丢下不管，不知去了哪里。自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我听出了她的忧虑。
　　我面无表情，拿起画板朝外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略显吃惊，几秒钟后露出会心的微笑，没，没什么。她的语气带着喜悦，像是个胜利者。
　　我这样回答就是为了满足李蔷的占有欲而已。我知道李蔷还像以前一样爱着宁羽，爱到不容许任何人接近他。我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尽管宁羽到最后与我势不两立，她还处处防备着。
　　就像那几年，我明明是与宁羽最疏远的，她还是极尽所能地打败我，抢走我所有的荣耀。
　　当时，我和宁羽，李蔷是镇里考上市一中的五个人中的三个。可是李蔷妈妈这个镇里有名的吝啬鬼，不同意宁羽继续读书。于是，我们精心策划了一场绑架案。
　　当时，李蔷已经有手机了。她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妈，说自己被绑架了，必须要交××××钱才放人。结果当然是被她老爸给拆穿了，我们都被教育了一番。可最后还是赢得了“庶民的胜利”，我们笑得跟多月季花似的。从那一刻起，我突然深深地感到自卑，觉得在李蔷面前，总是逊色很多。
　　城里的同学们个个衣着华丽，连李蔷都显得有些安然失色。可是她注定是个未经雕琢的美玉，所以当她有了更多的衣物首饰时，便大放光彩，凭着姣好的容颜和傲人的身姿，李蔷很快变成了男生女生们公认的校花。
　　宁羽虽然穿着平凡，可是有着漂亮的脸蛋，到哪里都不会被忽视。
　　只有我，像只丑小鸭被遗忘，被嫌弃。可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可怜，我总觉得有李蔷和宁羽这样的朋友，很骄傲，很自豪。
　　可那一年起，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宁羽了。我察觉到李蔷也是，她还是和往昔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和宁羽分享，只是更多的是，她会拉着宁羽的手撒娇，会笑靥如花地凝视宁羽很久很久。这些，我都无法做到。
　　我开始躲避他们，装作不认识，或者没看见。一开始李蔷和宁羽会问我怎么了，慢慢地，也就不在乎了。风雨组合终究停留在过去，被风尘湮没。
　　可我从来都不是服输的人，所以我加倍用功，努力学习。我次次考试拿第一名，为的就是让宁羽不得不注意到我。然而我小瞧了李蔷，她很快便以超我总分十余分的好成绩，打败了我。
　　那天起，李蔷便对我充满敌意。她不是傻子，已经察觉到我喜欢宁羽。她必须全方位赢我，不留一丝缝隙，让我得逞胜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