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和你，和喜欢，都无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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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晋都文坛的一代才女，以及晋国百姓的首要八卦对象，玉玄荒的死引炸了一股八卦强台风——不只是对女子风流韵事的是非之争，还更是牵扯出了好几个版本的《玉玄荒外传》、《玉玄荒风流史》，等等等等以玉玄荒为原型的，小说、戏本、评书……
和玉玄荒有关的小说卖的火热，和玉玄荒搭边儿的戏剧一票难求——这简直是华胥娱乐型产业渴望已久的甘露啊。
短短时间内，就关于玉玄荒的生平，就蹦出三十六种说法。而且每种说法都声称自己是官方的说法。
不过，据桃树君所讲，如下的传闻才获得渠道最正规的。
传闻如下，说这玉玄荒当年也是嫁过人的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玉玄荒曾经的相公就是如今的公主驸马——一个名叫常靖的官吏。
先说常靖如今的明媒正娶的妇人，是当朝皇帝的长姐，封号叫“华严公主”。人说华严公主端庄美丽，又热爱诗文，常靖如今也官拜高职，整个华胥敢招惹他的人不多，所以说这华严公主和常靖驸马两个人，这可谓是如今华胥权贵阶层里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可当年，玉玄荒也是被明媒正娶进常家的，那时候的常靖却只是通州小吏，不位高不权重也不富有。常靖父母早亡，他继承来的家产也只有他父亲留下来的通州的几块田地，倒也是有几个富足的亲戚，可富足的亲戚见到他就跟见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地，唯恐他是上门来借钱的。
不过好就好在，常靖还真是年少好学，即使那几亩地收上来的租子很少，他仍然一门心思地放在学习诗文上。久而久之，常靖的文学水平有了长进，他谋到了一个通州小官吏的差事，也逐渐接触到几个当时比较有名的文人。
常靖长相清秀，常年的隐忍是他的性格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这些都给了那几个文人墨客不错的印象。终于，在几个“诗友”的介绍下，常靖有资格能参加了文坛泰斗温唐公举办的诗会。
诗会上的常靖虽然穿着寒酸，但文采创意可圈可点，他的诗文风格也是从少年时艰苦的奋斗史中磨砺出来的，这就很受温唐公喜爱了。温唐这人本来就厌烦肚子没有墨水，只靠家世地位混进文坛的人，常靖的出现实在使温唐眼前一亮。
温唐在赞赏常靖年少有为的同时，也没忘了把自己最重视的徒弟——也就是玉玄荒——介绍给常靖。
玉玄荒听了温唐的夸赞，对常靖有了几分好感，再看常靖的诗文，更是喜爱。两人这就算是因诗文而相识并相互仰慕，最后发展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温唐对这门婚事很赞成，他看不起华胥贵族里追求玉玄荒名声的纨绔子弟，很乐意看到徒弟能和一个虽然贫穷但肯扎实学习一心向道的人共度一生。
所以，当年玉玄荒的轿子锣鼓喧天地进了常靖的家门的时候，玉玄荒、常靖还有温唐都觉得，这，就是天赐良缘。
事实上，天赐良缘的日子还真美满了几年。玉玄荒和常靖郎情妾意地过了些日子，常靖每到月圆的晚上都送玉玄荒一首诗，借诗文向玉玄荒表达爱意。玉玄荒也仔细地收藏着这些诗，她专门有一个盒子，小盒子里全是常靖给她写下的诗。
后来，常靖偶然得到一个去华胥押送贡品的机会——本来这样的差事是轮不到常靖的，但他娶了玉玄荒这样有名的才女，又在华胥有一个声望极高的“老丈人”温唐公，这就让很多人看到了兴旺的苗头。所以那年，不仅常靖那些久久不曾联系的七叔八婆远房亲戚不断登门到访，就连通州太守也很是乐呵呵地差遣常靖去往华胥。
临走前，常靖温柔地握着玉玄荒的手，让她等着他，说他一定尽快回来，说他即使去了华胥也仍会在每个月亮圆了的晚上给她作诗。
玉玄荒自然是温柔地等候在家里，人说小别胜新婚，她就想等着常靖回来后，两个人继续琴瑟和谐地生活。说实话，玉玄荒倒并不担心常靖在华胥会遇到什么“艳遇”，毕竟她自己在华胥生活了那么久。
这倒不是因为她是对常靖的盲目相信，而是玉玄荒有这个自信，在华胥，若说长相在她玉玄荒之上的美女，那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更何况她认为常靖爱的是她的才情，像她这样才高八斗的女子，世上真是绝无仅有的。
可惜，玉玄荒在看待自己的问题上看得清楚，但她在看常靖的问题上，她没能看透彻。她自己确实是有世人趋之若鹜的美貌和才情，但常靖爱的是什么，那就不能太早下定论了。
常靖带着贡品在华胥城郊休整时，偶遇一个马匹受惊了的小姐，常靖上去把那小姐救下来，又安慰了那小姐几句。等到第二天贡品到了华胥城内时，常靖惊讶地发现，昨天救下的小姐竟然是当今皇帝的长姐，华严公主。
华严公主再见到常靖时几乎没有费心掩饰自己的好感，仅仅几次见面之后就提出想要和常靖永结同好的想法。常靖当然知道自己已有妻子，但是成为驸马能带来的权力地位，却是他结发妻子，玉玄荒所给不了的。
更何况常靖的年少奋斗、他点灯熬油的读书、他发愤图强的学习，这些林林总总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达到什么文学造诣，他的本意就只是出人头地而已。
再加上娶了玉玄荒之后，常靖眼见着多年不联系的“亲戚”几乎踏破了他家门槛，连原本不拿他当回事儿的通州太守也很有几分前来讨好他的意思，这些优越感带给他的甜头，就像是给干裂了几百年的土地浇上的水——这几滴水让他知道了有水的滋味，也让他疯狂地渴望得到更多。
常靖有妻子这件事情，华严公主是知道的，她从准备嫁他的的心思动的时候开始，就早派人把常靖的底细摸了个遍。最后华严发现，常靖除了已有妻子这一点之外，其他还都挺好的，她自己是本朝长公主，荣华富贵的生活当然不需要常靖提供，再看常靖长得一表人才，又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华严公主也就默许了，只要常靖休了结发妻子，她就可以下嫁。
常靖知道华严公主的心思之后，思考了一整天，紧接着就差人回到通州，转交给玉玄荒一封休书。至于他思考这一整天里，到底有没有包括思考他和玉玄荒的感情，这就是个没人知道的事情了。桃树君讲说，有些版本的小说里表示常靖还是很纠结和玉玄荒的感情的，另外一些版本的表示不赞同。花曼珠听到这里，倒觉得常靖是否纠结了感情问题，这根本不重要：
即使他真的考虑了玉玄荒，那他第二天还做出了休妻的举动，这根本就和他没考虑玉玄荒是一个意思嘛，没一点点儿差别啊。
可怜玉玄荒没有这样的觉悟。她完全不能相信这些是常靖做的。她只是一直念着常靖对她的那些温柔轻易，不肯相信夫君是真的已经弃她于不顾了。
她得知常靖将会回通州迎娶公主，还以为常靖是准备安抚好公主就来接她。玉玄荒就没能想到，常靖选择回通州不过是为了，给那些曾经瞧不起过他的亲戚们一个巴结他的机会，即使他真的考虑到了玉玄荒，那也是把她当成一个阻碍，怕她会来他婚礼上闹事儿。
只是玉玄荒以为，常靖娶公主是逼不得已，而她和常靖既然有深厚的情谊，那她就算是去做小妾，也得和常靖长相守。
因为无法见到常靖，玉玄荒找了通州河上游的一处道观住下。她在旧宅子里写了一首藏头诗，诗中讲了她这道观的位置，她想着，只要常靖看到了那首诗就一定能知道她现在的住址，而因为常靖深爱着她，所以常靖也一定能看见那首诗。
玉玄荒每日都在桃花笺上写下自己对常靖的相思，她把这些写了诗句的桃花笺放在油纸叠的纸船里——她虽然不能去见常靖，但她知道这条通州河水恰好通过常靖新买的宅子，而那宅子在她这道观的下游。所以她把纸船放入河中，是想让这顺流而下河水把信笺带给下游的“夫君”。
她几乎每天都写，忘情于诗文构建的美好世界里，就丝毫不知道外面真实的世界。她那段时间唯一的苦恼，就是怕她的诗文写得不好了，写不出她对常靖的情谊，她生怕常靖觉得她的文采不再了。
每当有这样的苦恼的时候，她就走到道观门口，道观门口开着一树桃花，那独立在门口的一棵桃树总能给她新的文思。她看着桃花、桃叶、甚至冬天那光秃秃地桃树枝，总能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她就会对着桃树，很快地吟出佳句来。
三年苦等的光阴过去，玉玄荒还是没有等来常靖。有天她依旧在那桃树底下作诗，刚刚想出好句子的上半句，就被陌生人打断了。
“姑娘就是玉玄荒娘子吧？”那个陌生人笑得贼眉鼠眼的，“我可是你写的桃花儿诗的收藏家。”
她这时才知道，她桃花笺上的诗句被许多人拾了去，已经被喜爱她诗文的人拿去广为传抄，但常靖，却从没拾到过。事实上，她的常靖在通州买了大宅子，风光地迎娶当朝长公主之后，转而就搬去了华胥，再没回来过。
以常靖的速度来看，他消失在通州的时候，玉玄荒的第一张桃花笺还没写出呢！
玉玄荒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以为的山盟海誓只是别人的过往云烟，她以为她在守候的期望中平静度过的三年，却是世人皆知的一段笑话！她希望用一生时间追逐的幸福，全是她自己虚假的幻想。
在那以后，玉玄荒才换了道观也换了性情，她张扬地搬到华胥附近，扬言要在床上阅天下学士，其实她是在无力地证明，她没有常靖一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人们此后便开始传，说这玉玄荒是妖精变的，说她写艳诗做艳事，说她在道观里细细地唱着自己谱的曲子，那音调可以艳媚得无论男人女人都酥软。
“最后，两年零七个月前，玉玄荒因为在自己道观里杀人而被斩，就这样结束了一生，据说监斩的正是常靖。”桃树君黯然说完了故事的最后一句。
常靖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花曼珠攥起拳头，不是一般地想要骂人，要不是苏何在眼前了，她真的会骂人的。
“畜生。”——淡淡地开口骂出声儿了的，却是教导花曼珠不要骂人的苏何。
花曼珠有些吃惊地看向苏何，后者那话说的声音很轻，声调也没有太大波动。要不是花曼珠确实听清他说的是“畜生”了，误以为他说的是“今天天气晴”这样的话也是有可能的。
看花曼珠看向自己，苏何保持着面无波澜的样子，好像刚才那话完全与他无关一样，还是那一副完全正义的脸。
呵，还真能装淡定啊，花曼珠暗暗鄙视自己师父。在转念想想玉玄荒的一生，花曼珠有些心疼地看向乐桃桃，乐桃桃此时还瘫倒在地上，没有恢复知觉。
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一生啊，花曼珠感慨着――诶，可是,等等——写诗唱曲儿？□□？还被抛弃、杀人？这么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情感经历！这根本和乐桃桃不搭啊！花曼珠又低头确认了下小胸小脑的乐桃桃，这完全不搭啊：
“那个，我有个问题，”花曼珠疑惑地看向桃树君，“……我们说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吧？”
苏何挑了一边的眉毛，花曼珠急忙解释：“想象乐桃桃□□还杀人，那就等于想象桃树君和妖孽真的坠入爱河啊！乐桃桃绝不可能是那种人啊！”
听了这话后的妖孽回头瞅了眼，果然瞧见了一脸爱心的桃树君——后者就因为那句“桃树君和妖孽真的坠入爱河”而激动异常。妖孽冲桃树君傲娇地“哼”了一声。
苏何蹙眉考量着：妖孽和任何人坠入爱河的可能性都约等于零，难道乐桃桃和玉玄荒就这么明显地不像么？正想着，苏何突然感觉自己身后有动静。
花曼珠见苏何很警惕地回头往身后看了看，再回头时嘴角就抿得更紧了，她试探地问了句：“师父怎么了？”
苏何却是极其罕见地加快语速，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听好，神界的人不久就会追到你们所在的凡间，近日一直有人查我，能说话的机会不多――妖孽你必须照顾好曼珠！”
“嗯。”妖孽模模糊糊哼出个调子，眼底流露出几缕令人难解的情绪，却唯独不见作为逃犯最该有的紧张焦急。
花曼珠比他着急多了，她主要担心的是苏何的安慰：“那师父你在长生镇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看见花曼珠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苏何淡笑着安慰她，“只不过是被审问几个问题，与你联系不那么方便而已，不会有危险。”
“可是师父……”花曼珠其实很想指出，苏何虽然在任何时候都装得出淡定的笑，但是他一慌乱一紧张就绝对会紧抿嘴——而刚才在所这些话的时候，他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这怎么可能没事儿啊？
只是在花曼珠组织语言准备揭发苏何的时间里，苏何就极快地掐掉了玉镜之间的联系。
这下花曼珠只能在心里着急了，神界对妖孽的追捕令是最高级别的，据说和以前追捕逃走的魔界间谍一个级别。
之前长生镇上有传闻，说一个高级要犯从神界逃脱，神界在追查的时候居然把所有见过逃犯的人全都送进狱中，哪怕这些人只是看到逃犯从他们眼前模糊地飞掠过。
当时花曼珠略略惊讶了下，说哎呀这罪犯级别真是高，这还真是神一级的罪犯啊。然后她也就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而已，结果，现世报来了，等苏何告诉她逃犯就是妖孽的时候，花曼珠直接呆掉。
——她这已经不只是窝藏逃犯的罪名了，事实上，她和苏何还是帮助逃犯逃跑的“共犯”啊！――虽然他们帮妖孽逃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妖孽身份。但就照他们确实帮了逃犯的事实来说，神界大牢会不会锁住他们直到死啊！
想到这里，花曼珠只能凶神恶煞地转向罪魁祸首的妖孽：“你！就是你！说！神界的人到底为什么追查你？”
花曼珠恶狠狠地逼问妖孽。可妖孽丝毫不领会她凶狠的眼神，婉转地四两拨千斤，幽怨说道，“蒜头儿啊，你说你真不觉得，妖爷我是那种‘只要在神界呆过就会被追杀’的类型么？”
……
这个说法……还确实是，花曼珠审视了下妖孽的变态指数，承认自己确实轻易地就认同了这个观点——就这种从存在到消失泯灭都不忘以折磨他人为乐的妖孽，真的是人人得而诛之啊。
只是苏何无缘无故受到牵连，这让人很担心，花曼珠看着手心里那块已经变回了玉佩的玉镜，很徒劳地想知道苏何怎样了。
“哎蒜头儿！你就别睹物思人了！”妖孽果断打断花曼珠对玉佩的沉思，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挥舞广袖，一圈一圈地转起来，“蒜头儿你要知道，这师徒禁忌恋情可是过了时的催泪老戏码哎！别人老套可以但咱可不能这么庸俗！”
“你瞎说！”花曼珠条件反射地反驳出口，顿了顿，她才发觉自己这声反驳显得很“此地无银”的感觉。而且她那声叫唤，好像惊吓到了此刻在一旁眷恋地欣赏妖孽姿容的，桃树君……
花曼珠只得略压低声音，又杏眼圆睁地加了句“妖孽你给我闭嘴，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喜欢的不是苏何，是……”
是江山吧，花曼珠心里说，是那个一直到我死去，都不曾正眼看我的江山。
花曼珠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江山的名字，生怕一说出来就惊动了那本以为死心了的情愫。
妖孽倒是眯起了眼睛，弯眼似新月，他观察着花曼珠这不敢说出来的样子，心里暗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苏何。但，这有些事情么，和你、和喜欢，都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和你，和喜欢，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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