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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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红芍宫。
“明天就是百花节了，朕带着你们出去踏青赏花，爱妃是不是很兴奋？”美人榻上，倾城慵懒地抱着一个绣着金钱莽的大红靠背，默默沉思。环儿将今日取来的衣服放在熏笼熏着，佩儿则在一旁擦拭铜雀烛台。
明天阴历二月十二，花朝，俗称百花生日，又名百花节、踏青节、扑蝶会，相传是天上花神女夷的生日。
花朝之日乃游春赏花之时。在京城，传说百花生日当天若不去赏红，花树便会气死，因此，每逢这一天，皇宫里的妃嫔也被恩准出去游赏一日，这对深锁宫中的女人们，无疑是一个透气的好机会，因此，每年的这一日，浩浩荡荡的妃嫔一章，花团锦簇的宫娥彩女，引来不少老百姓的围观，其盛况一如清明节般隆重热闹。
少女时代对百花节是充满期待的，不仅仅是那日可以出去和丫鬟们疯玩一日，那一天是她的生辰！
原本是双喜临门的事情，——可是，如今的自己，父母双亡，有什么值得兴奋？
不由得面带悲伤之色，沉默无语。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后最不爱热闹的，都早已准备妥当，难道爱妃不喜欢百花节？”
新皇颇感意外 。
“回皇上，并非妾身不喜欢百花节，春回大地，百花含苞，怎么不令人兴奋，只是白日里晒了太阳后，微热，便减了件夹袄……似乎感了风寒……”倾城勾着头回答，她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内心，至少，她没有把握，自己直言相告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对面的人起身来到她近前，伸出干净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试探了一番，又贴向自己额头，触摸一番，“好像没有热，传太医……”
倾城强颜欢笑，“不必了皇上，妾身只是浑身没劲，想睡一会子……”眯上眼，佯作劳累，不想多理会他，只想腾出空，好生思念一番母亲。
“也罢，朕回自己的寝宫，你便躺着歇会儿吧，你们好生伺候着贵妃！”他也不再多问，而是嘱咐了几句一旁垂首侍立的佩儿和阿如。
夜半，待到红芍宫里万籁俱寂，便偷偷起身，由阿如婆婆和靳福贵伴着，穿过前后院连着的月牙门，来到了红芍宫后院柴房前的那棵金桂树下。
靳福贵一挥衣袖，将那张圆形的大理石桌子拭了干净，阿如婆婆自提篮子里取出一打火纸，点了起来，这火纸是靳福贵花了不少银子，托付外出采办的公公偷偷带进来的。
明月国宫规甚严，后宫妃嫔不得自设祭台，祭奠亲人，更不得焚烧纸钱。因此才趁夜深人静才出来，偷偷为之。
跪在石桌前，默默流着泪。
“娘娘，时候不早，快些回去歇着吧，”靳福贵和阿如上前将她搀起，“你扶娘娘回房歇着，我把这些东西清理了……”靳福贵低低吩咐阿如。
第二日，日上三竿，倾城才恹恹起床。
坐在菱花镜前，由佩儿为自己梳头。
“娘娘，皇上身边的张公公求见，说是皇上叫他们送些东西给贵妃您……”靳福贵进来说道。
“皇上？不是听说四更天就起身前往郊外的龙云山踏青了么？”
“回娘娘，他们说，是皇上昨晚就安排好的……”
“什么东西？昨儿个亲自来过……”倾城柳眉微颦。
“这个，老奴问了，他们却很神秘地不说……”靳福贵摇摇头。
“好吧，传进！”这会子，佩儿为她插好金步摇，收拾利索。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一个大太监身后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黑漆木食盒，扣着盖，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平身吧，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倾城坐在中堂的那张雕花黄杨木的太师椅上，坐定。
“回娘娘，这是皇上临行前，特别嘱咐的，一定要奴才等您早膳前送过来，这不，奴才来回跑了好几趟，怕疏忽了，您用了早膳……”年纪大一点的张公公手抱佛尘，眼盯着小太监手中食盒说道。
“好吧，既是皇上送来的，就放在桌子上吧，你们辛苦了！看赏！”佩儿托着一个垫着红布的银托盘，走了过来，倾城拾起上面放着装着一锭银子的红包，放到了那个老太监受理，又赏了小太监一些散碎银子。
起初老太监推辞，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只拿眼偷偷瞟着前头的老太监。
倾城和颜悦色：“本宫在宫中，无人照料，知道人情可贵，张公公素日在皇上面前服侍，深受皇上眷顾，日后本宫需要你多多美言，力求太平……”
“娘娘，您何出此言？如今贵妃您如日中上，正是皇上眼前最得意的人呢，还要仰仗贵妃多提携呢……”老太监讪笑。
“都知道伴君如伴虎，龙虎之威，向来难测，说不定本宫哪日就需要公公帮助呢！也望公公莫把本宫当外人，有什么难处就来说一声，本宫自当竭力照顾……”倾城微笑道。
老太监口里答者“不敢”，略微推了两回合，便麻利地将银子塞到袖筒里，朝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小畜生，还不领赏谢了贵妃心意，叫贵妃娘娘累手了……”
小太监起身乖乖领赏，谢了恩跟着老太监轻手轻脚走出红芍宫，到了没人处，小太监悄悄说道。
“娘娘，您总算学会了周旋！”送走了他俩，靳福贵回来在倾城身边悄悄说道。
“本宫想活下去，也希望自己的余下的亲人活的更好，所以，只好周旋！”倾城叹口气，好好生活，平安健康，可不就是母亲对自己的祈愿么？
若是她老人家真的泉下有知，也断不会赞成自己一辈子活在复仇的煎熬之中。
“娘娘，这盒子里放的什么？好像是吃食，您哪，快看看吧，老奴看，皇上对您真的是变好了呢……”靳福贵说完，弓身告退。
还有什么？必定是滋补胎儿的粥道吧？
伸出纤指，掀开了盖子，却见剔透的青花小碗中，盛着一碗长寿面，上面撒了一层香菇芹菜肉丝臊子，热气扑鼻，香味扑鼻。
似乎有些错愕，看到了面，想到了母亲 ，心中在低低唤一声：母亲！早已忍不住眼中粉泪簌簌落下。
“娘娘，皇上突然想起送一碗面过来？”帮她梳好头，端着洗脸水往外走的佩儿不解。
“哦，昨儿个本宫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喜欢吃这种面条……”意识到失态，撩起衣袖，蘸了一下腮边的泪水。
“您怎么哭起来了？”佩儿不解。
“哪有？是热气扑的呢……”展颜一笑。
自打记事起，就记住了这碗面。过生日的时候，吃长寿面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习惯。
每逢二月十二这日，母亲总要巴巴地去到厨房，亲自动手擀一面长寿面，放到盛好汤料的锅中煮了。面必须是用带着油的鸡汤和面。汤必是夜里熬了四个时辰的 ，鸡，必得是黑爪土鸡，要熬到骨酥，听下人说，这样子和面是出人意料地费劲 ，可是母亲却要亲手去做，忙活大半夜，大早晨，便亲自带着丫鬟将面送到自己的绣楼，这副母爱天伦，于少女倾城，这已经是习惯，无忧无虑的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母亲的慈爱 ，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母亲的习惯。自己曾经问母亲为何不让厨子们做，母亲回答：“娘的虔诚祝愿，是别人替代不了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安终老，健康一生……”
如今这句话犹在耳边，却已物是人非。
这面不再是母亲做的，却是自己心底曾深深恨着男人为自己准备的，他果真对自己用心了么？百感交集的倾城对着一碗面，不胜唏嘘。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