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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祸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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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柔妃一改往日策略,不再巴结受宠的,而是团结起被冷落的柳皇后来。
经历了一双子女被挟持的事件,柳皇后多少对皇上有些微词,总觉得他不拿太子公主当回事,再兼之,觉得自己凭着正妻身份,比倾城先怀的孕,又已经诞育过皇子女,相比较常倾城,应该是功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的似乎全被红芍宫那位占满了。
同自己的待遇一样,皇上不仅新拨了两名御厨去了红芍宫,伺候常贵妃孕期易变的胃口,还分别调派了两名三品太医给她使唤。
另外按制,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就是十名,贵妃不过八名,红芍宫那位做了贵妃,分过去八名宫女,加上先前的两名,正好十名。
自己是皇后,是明月国正大门抬进来的,而且是和皇上同患难的夫妻,自己娘家为明月国世代功臣,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叛臣的家属,早已经残花败柳,凭什么跟自己一样的待遇?
人就是这般奇怪,当对手和自己相差悬殊时,你似乎不在意她,甚至可以故作大度地忍让她,可是,一旦遇上对自己极具威胁性的人时,你就会寝食难安,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便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皇上却不懂得柳皇后这番心情,虽然也怕被人说出什么厚此薄彼,时常过去栖凤殿坐一会子,但总是心不在焉的。
此刻,百无聊赖的柳皇后和林柔妃齐宝林一起来到御花园,观赏那些新开的迎春花,却见自院子西北角,过来两个手持什么物件的小太监,那情态,极其谨慎,好像手中拿着的是珍惜宝贝一般。
“站住,你们两个手里抬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见了皇后也不招呼!”林柔妃狐假虎威,呵斥道。
当时那两个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停下,头点的跟鸡啄米般,“皇后娘娘千岁,柔妃娘娘恕罪!奴才们要往红芍宫送东西,皇上在那里等着呢!”
“叫他们走吧,免得耽搁了,皇上会不高兴!”皇后一听皇上在红芍宫里,心中一阵酸意,但面上又不好表现什么,一贯贤淑大度惯了的。
“在哪里?红芍宫?送的什么东西?”一听跟皇上有关,林柔妃来了兴趣,不放他俩走。
“回娘娘,常贵妃宫里的那架透雕龙凤屏风,还是魏太妃时留下来的,见旧了,皇上便赏赐了这架屏风,叫奴才们领了出来,给送过去……”
虹霓屏?
柳烟凝蹙眉深思。
皇宫里不乏珍宝,自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前朝留下来的那些个好东西,虢国夫人的照夜玑,秦国夫人七叶冠,杨国忠锁子帐,自己都见识过,可是,独有那架叫“虹霓屏”的这件稀世奇珍,自己未曾得见。
“娘娘,云母屏风,琉璃屏风,檀木雕花屏风,再名贵的屏风妹妹都认得,只是却不晓得何为霓虹屏?”林柔妃不懂,见皇后深思,猜出她定是知道这件东西。
“这个,本宫也是只听传闻,未见其物,据说这虹霓屏原本是隋文帝所造,后来被赐给了文成公主。贞观初,前朝灭了北胡以后,与隋炀帝的萧后一同回归中土,更为难得是此屏风雕刻的前代美人之形,每位佳人,可长三寸许,其服玩之器、衣服,皆用众宝杂厕而成。水晶为地,外以玳瑁水犀为押,络以珍珠瑟瑟。间缀精妙,迨非人力所制 ,屏风上绘制的宝器衣服都是,称得上天下最珍奇的东西。
……后来此宝物到了前朝宠臣杨国忠手上,国忠日午偃息楼上,至床,睹屏风在焉。才就枕,而屏风诸女悉皆下床前,各通所号,曰:‘裂缯人也。’‘定陶人也。’‘穹庐人也。’‘当垆人也。’‘亡吴人也。’‘步莲人也。’……等等悉数三十名美人 …… 国忠方醒,惶惧甚,遽走下楼,急令封锁之。贵妃知之,亦不欲见焉。禄山乱后,其物犹存。在宰相元载家,自后不知所在。”
“这三十美人都是谁啊?一会儿这人,一会儿那人的,怎么没有名字啊?”林柔妃见皇后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很是佩服她。
“此间杨国忠有幸所见之诸女,都是历史上不同时期,风华绝代的美人。其中大多是帝王宠爱的后妃,也有神话传说的人物……裂缯人指的是妹喜,夏朝第十七位君主履癸的王妃。有诗为证:‘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因为喜欢听撕裂绢帛的声音故裂缯人也。定陶人也便是汉朝的戚姬,戚夫人多才多艺,会鼓琴、歌唱,精于舞蹈。擅跳‘翘袖折腰’之舞,舞时两只彩袖凌空飞旋,娇躯翩转……步莲人也——窅[yǎo]娘……”柳烟凝娓娓而谈。
“窅娘?妹妹倒是知道,她乃南唐后主李煜的嫔妃。善跳金莲舞,用白帛裹足,把两只脚都缠的很小。跳舞时就在一朵莲花形状的舞台上,据说她跳舞时好像莲花凌波,俯仰摇曳之资优美动人……妹妹最佩服的就是她呢,能令君王那么痴迷……”林柔妃心驰神往。
林柔妃想做一个窅娘那样的女子,柳烟凝心中却不这么想,如此珍宝,自己作为堂堂明月国国母,都是见所未见,皇上竟然轻易就将此宝物赏给了常倾城,岂不让后宫姐妹笑话于自己?
一念之间,蛾眉倒竖,原本满月形的的脸蛋如同蒙了一层寒霜。但是,柳烟凝毕竟是皇后,不是个寻常女子,想到林柔妃在身旁,忙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对那两个抬着屏风的太监点点头:“去吧!别叫皇上等久了,这屏风可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小心别磕了碰了!”
本来,那两个小太监,以为皇后会发火,没想到,一切风轻云淡,真不愧是个贤德的好皇后!
“皇后,您真是大度!皇上见了新欢忘了旧爱,您还这么为人着想……”林柔妃才从幻想中苏醒过来。
女人和女人之间,永远没有和平共处同侍一夫的大度。除非两种情况,其一,具有足够的魅力,让自己的男人,不为别的女人左右目光;其二,她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
望着那两个太监告退,抬着屏风直奔向红芍宫。柳烟凝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摆驾仁安宫!”柳烟凝一声令下。
仁安宫,韦太后的宫殿。
“娘娘,那妹妹就不打扰了!”林柔妃讪讪告退。
仁安宫 ,大气磅礴,四周高大的宫墙上尽满飞檐走兽,青石砖丈余见方整齐的排列,见不到头,这样的气势让人踩在上面立显渺小。宫门上九十九颗铜钉硕大圆润,正殿仁和,左偏殿有回廊通往后院,回廊下一泓碧水莲池,比起仁安宫,气派了不少。
早有引导的黑衣内侍,前方躬身带路。侍婢珊瑚搀扶着皇后一步步走上玉石雕刻的台阶。
仁和宫内,青烟袅袅,木鱼声声,太后正端坐于檀木书桌之前挥毫写些什么,听见皇后的声音,道:“ 这会子皇上该退了朝,去你那里喝滋补药粥时辰吧?怎么回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韦太后身上穿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配上一件盘金彩绣棉衣裙,外加一袭浅灰色的绣着枝头金凤凰的披帛,祥云髻上插一个拇指大的夜明珠嵌金簪子,娶媳妇随婆婆,跟柳皇后一样,装扮得甚是朴素 。
“母后,皇上他好些时日不去喝粥了……听说,红芍宫常贵妃熬得莲子燕窝粥甚是爽口,妾身便得着空闲了……”柳皇后讷讷说道。
“ 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哀家管不到,可是,你今日来仁和宫里,断不会纯粹来看哀家的!”韦太后抬起头来,却重又把头低下,持紫霜毫笔把最后一个笔画勾完,淡淡一声。
“母后,什么都瞒不过您!”柳皇后亲自斟了一盏乌龙茶,捧到韦太后面前。
“是珏儿?”玄珏乃皇上小名儿。
“如今,皇上他……”柳皇后蛾眉深锁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直说。
“如今也罢,过去也罢,皇上他就是皇上,后宫三千佳丽的皇上,不怕你知道,当年,自打仁和宫里那位得了宠,皇上将近三年没在哀家中宫留过宿,男人,尤其是帝皇,还指望他什么?一心一意么?那你就等吧,等你等到发了疯,去想尽办法除掉她宠爱的女子,那时候,你的末日也就来了……”茶盏散发着袅袅热气,韦太后手持盅盖,只闻不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忍吧,忍到他阅尽人间万般姿色,突然有一日,回过头,发现你的好,你便熬出头了……”
“ 忍,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母后请指点,媳妇要人多久?”柳烟凝有些失神。
“因为痛苦所以寻常人做不到,忍过来的人也便自然成了人上人……至于多久?谁知道要忍多久,一年,十年,一辈子……做皇后能善终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哀家要提醒你,在忍的过程中,既不能叫人把自己从位子上拉下来,也不能过于锋芒毕露,失了男人的心,你是个喜欢读史书的人,该知道,纵观古今后宫,包括本宫在内,能够将皇后位子留到最后的,也就区区三两人啊……”
“是啊,母后说得极是,……可媳妇就是不明白,放着如花似玉的兰妃,妩媚风情的柔妃他不在意,偏偏为何宠那个败柳之身的常倾城……”柳烟凝嗫嚅。
“哦,如此,你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原本哀家不想告诉你,怕的就是你有所误会,起初皇上留下他,和本宫是商量过的,想布置一个网,将忠王余党扫尽……”韦太后慢吞吞说道。
“可是如今……皇上仿佛动了真心,夜夜宿在红芍宫……”柳烟凝声音有些哽咽。
“此话果真?逢场作戏最好,要是真动了心,怕对我明月国不利,这女人断不会放过我的孙儿们,尤其是太子,她娘家满门抄斩,丈夫也被处决,她能不报仇吗……”太后若有所思。
“要不,就将她悄悄……”
“不可,你一贯端着贤惠的架子,珏儿对你也是极其信任,若是你因为这么个女子,失了皇上的心,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母后之言,就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么?到了不可收拾时,再出面怕是为时已晚……虹霓屏,您听说过么?方才儿媳和柔妃在花园里散步,亲眼所见,皇上命人将它抬到了红芍宫,现在的皇上,似乎是了心智了……”柳烟凝望着对面的的太后,早在十年前,她的一头青丝就已经斑驳了,现在已经全白了,要不是后宫险恶,事事操心 ,或许没有这么多的白发,——皇宫啊,就是个累死人的地方!
“虹霓屏,哀家见过,先帝在时,仁和宫里那位那么得宠,都未曾要去,这个珏儿……”太后眉头紧锁。
“当时,连柔妃都说,皇上过于偏心了……可是您知道,儿媳不要这些珍宝,要的是皇上的一颗心,即便吃穿再怎么简陋,儿媳都心甘情愿!”
“嗯,你的秉性,哀家还能不知道么……柔妃说这话,你也要留个心,小心被人挑唆的失了清醒,要想运筹帷幄,必要学会利用别人……”太后慢慢说道。
“请母后明示!”
“根据个人的特点,善于用人……你是做皇后的,要是事事都要你亲自去做,怕你累也累死了,放心吧,红芍宫里的那个哀家留意了,自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推波助澜,那个柔妃,不妨一用……好了你回去吧,哀家要做功课了!”韦太后接过小宫女递上来的蜜蜡佛珠,闭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