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时辰》香泽里

2、1、转角

　　我把出租车门狠狠地甩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我转过身，忽视掉手中旅行箱的重量以及出租车在身后呼啸而去的声音，现在的我能很好地看到新家的整体外表。屋顶是柔和的水蓝色，其他地方基本是白色——不单调的白色。我的妈妈为了这栋房子费尽心思，房子的每个细节都有独特的地方。即使是房子外走廊上的灯，也是经过认真挑选的中式小吊灯。从房子的装修风格中还可以找到欧洲的影子。如果是在城市里，买到一栋只有两层的房子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有一栋属于自己的两层以上的楼房是多么值得庆幸啊。
　　从马路通往房子的路上，地上用鹅卵石弯弯曲曲地铺成了一条路，这种路我只有在花园或学校之类的地方才见过。小时候我还试过赤脚走过鹅卵石路，虽然有些疼，但可以按摩脚底。
　　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绿莹镇，而这座新房子意味着起点。

　　“紫颐，快来看看我们的房子怎样，不错吧？”现在我的母亲，在房子门前转过头来和我说话。她的长头发染成棕红色，卷成一个个小波浪，在脑后随意地披下来。即使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身上还是没有太多衰老的痕迹，就算是皱纹，也只敢偷偷地在她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她身材还没有发福，这让她可以穿更多漂亮的衣服。
　　我朝她点点头，“外面看起来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坦言道。
　　“房子里面也很漂亮哦。”她想了想又告诉我：“对了，钥匙我放在信箱里，免得以后你找不到钥匙进不了门。”她指了指门旁边的绿色信箱，然后用钥匙拧开了门。她一进门就急忙给客厅里的植物浇水，即使她已经交代邻居帮忙灌溉了。我知道她是为了让我一踏入门就能看见生机勃勃的家。
　　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简洁又舒适美观，这让我心中的一丝顾虑消失了。我的妈妈一直不肯向我透露关于这栋新房子的任何信息，希望给我带来久违的“惊喜”，然而她的确做到了。其实我不应该怀疑她的品位及审美观，我是女儿，在这些方面很自然与她相似。
　　左手边是一道照片墙，各种尺寸的照片铺成了一个心的形状，周围还有粉色的花边。多数是从我出生到六年前的纪念，之后的六年都是我或者妈妈的照片。正中间那张照片的相框是最特别最大的，那是张全家福，是去旅游时拍的。我站在爸爸和妈妈的中间，那时我还留着齐刘海，头发柔柔顺顺地垂下来，穿着橘色的裙子幸福地笑着。妈妈和现在没多大区别，只是那时她更年轻些。我的爸爸穿着灰色的大衣，皮鞋擦得发亮。他露出一个成熟的笑容——在我的眼里，他一直是个成熟的父亲。望着他的脸，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心酸。
　　以后我每天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我的爸爸，既然我的妈妈做到了坦然，那我也应该做到那样。这和我以前想的一样，我不能认同脆弱、容易流泪的自己。
　　“紫颐，你怎么不上楼看看啊？”妈妈温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
　　“妈妈，我的房间是在楼上吗？”
　　“当然啦，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二楼的房间。”她边整理沙发上的坐垫边说，“可以看远景又不用走太久楼梯。”
　　“是啊。”我拖着旅行箱蹬蹬蹬地走上楼。“那我先上去了。”
　　“恩——”
　　妈妈在楼下收拾着行李，所以我才能一个人安静地观察我的房间。床单是我最喜欢的米白色，上面有各种美丽的花纹，旁边是一个小床头柜——它有些久了，近地面的漆刮掉了一部分，上面还有些洗不掉的污渍。因为它是妈妈从紫罗兰城给我带过来的，我们没必要样样都买新的。它可以供我放一盏台灯或是一本日记本。
　　对面是一个弥漫着淡淡木香味的书桌，上面有一个可以放下我所有书籍的书柜，不过目前我拥有的书还不算多。妈妈还为我准备了一个中等大的首饰盒，她该知道我仅有的几样首饰不需要这么大的盒子，也许她希望或认为以后我会有把它装满的机会。房间里还有一面足够大的欧式镜子，坐在它面前即使不转身我也能看到身体后面的情况。
　　我走到窗边，尽管我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景色，我还是把它打开，好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微风夹带着植物的味道轻轻拂过我的脸，我的头发被吹向身后。我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出了神。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房子，新的居住地，以及新的朋友，只有我还是不变的自己。我将和我的妈妈相互依靠着活下去。我要适应的东西有很多很多，而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一个人来陪我——我的父亲。

　　妈妈很快就把房子整理好，晚餐过后她带我去认识邻居。刚结婚不久的李姓夫妇，姓郑的一家人和姓林的两兄弟及他们的妻子。当然还有为他们准备的，来至紫罗兰城的小礼物。紫罗兰城，是我过去居住的地方，那里位于中国的南方，四季温和，是一个繁荣的大都市。那里夏季炎热但冬季还不至于太冷。我出生在那里，并且在那里生活了差不多十七年，紫罗兰城有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虽然这里的布置和在紫罗兰城的没多大区别，但我的内心有种陌生感，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融入这里。
　　早晨，整座小镇充满着新生的活力。这是忙碌的一天，我的妈妈带着我在绿莹镇四处走。虽然她只来过两次，一次为了是选房，一次是为了装修设计，不过她已经能够记住很多地方。每次她说下一个路名的时候，我就马上把上一个路名忘掉，但我的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好奇心引导着我的路。最后，我还是把几个必要的地点记住了，这其中包括绿莹高中——我以后要就读的高中。
　　在绿莹镇的第二个晚上，我没有想太多的东西，很快就入睡了。

　　早晨我醒来，看见书桌上的一个小背包。我知道我要真正开始在绿莹镇的生活了，上学是这当中的一部分。检查完里面的东西后，我背着它下了楼。不出所料，我的妈妈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她帮我把牛奶倒上的同时，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学校。我连忙拒绝了她，告诉她我不希望同学们觉得我是一个离不开母亲的，无法独立生活的人。
　　去学校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是步行，一个是骑自行车。我选择了步行，这有助于更好地了解这个小镇。
　　我把随身听塞进耳朵里，在音乐的世界里尽情享受着。那是很久之前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尽管它有些久了，但我并不打算买个新的。这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父亲送的，从某方面来说，我是一个守旧的人，我离不开过去的人、事、物，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深陷于已逝的过去中，痛苦得无法自拔。
　　绿莹镇的早晨，它没有都市的喧嚣，它有的是不曾被玷污的美好。浓密的森林由多种植物组成，我仅有的植物学知识不能告诉我它们全部的名字。树木都很高大茂密，不过它们有足够的空位让阳光照进来。澄澈的天空像初生的婴儿般纯洁，有几朵厚重的白云堆在上面，看上去我可以随意在上面弹跳。我曾几度望着身边的景色走了神，耳边的音乐柔和地融进了眼前的美景。
　　这样的结果是当我抵达学校的时候，门口并没有来来往往的学生或老师。只有无聊的保安在位子上坐着聊天。这简直难以置信，难道说我来早了吗？
　　“那位同学请等一下，你请假了吗？”一个头上几乎倒了整瓶发胶的保安对我说道。
　　“没有。”我摇摇头。
　　“那你得过来登记一下，你迟到了。”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登记册。我刚想走过去，他突然问我：“你是新生吗？”
　　“是。”
　　“那你可以直接进去，找到你的班级，在红色的那栋教学楼里。”
　　“谢谢。”我向他道谢，朝着那栋红色教学楼走去。

　　这是件让人难过的事，要在全班人的注目礼之下走进教室，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被人关注。更要命的是，班主任把我的书递给我之后，让我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做自我介绍。以往每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总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比如介绍自己时结巴，或是走到自己座位的路上摔倒。这次我决定改变方式，一切从简。
　　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了句“请大家关照”便朝着我的座位走过去。我一放下背包，就听见前排手上戴着护腕的高大男生回过头来说：“嗨，你好，我叫张明远，是高一级的男篮队长。”
　　“你好。”我对他说道。
　　“如果你对于这个学校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来问我。”张明远微笑地补充道，露出白白的牙齿。
　　我刚想说“谢谢”，我的左手边一个留着清新短发的女孩就说：“你好，我叫苏圣宁，你可以直接叫我圣宁”。她举起手大大咧咧地和我打招呼，脸上露出可爱的梨窝。
　　“我叫陆瑞妮，欢迎你来这里。”右边的一个披着酒红色长卷发的女生热情地说道。
　　“谢谢你们。”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生活在绿莹镇的人们都很热情，这对不会主动介绍自己的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你是南方人吗？从哪里来？”圣宁问道。
　　“是的，我从紫罗兰城来。”
　　“那你肯定难以适应这里下雪的天气，快到下雪的季节了呢。”瑞妮有些可怜地望着我，“不过你也会欣赏到这里绝美的雪景，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来这里看雪。你可以当作是免费的冬季旅游。”
　　“也许是吧，在那之前我希望自己没有被冻死。”紫罗兰城的冬季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了，北方下雪的冬季……我难以想象。
　　“不要太悲观。冬季还是有很多乐趣的，比如滑雪、堆雪人、打雪仗……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张明远对我说。
　　“谢谢。”说完我低下头翻开我的书，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中午的时候圣宁和瑞妮带我去了学校的饭堂，这里的饭堂没有我以前学校的大，但是它的装修很别致。我进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有一桌的女生向我投以或好奇或敌意的眼神。我不明白我怎么能引起她们的敌意，像她们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还需要在意我这种平凡的丑小鸭吗？
　　吃饭的时候，瑞妮坐在我的左边，原本圣宁是打算坐在我的右边的，可是有一个满脸油光的男生在她前一步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圣宁只好坐在了瑞妮的左边，那个男生一直和他附近的男生吵吵闹闹，发出怪异的声音，做出夸张的动作，我不太确定他到底想引起谁的注意。只是这样让我和我的新朋友难以交谈。

　　下午，瑞妮和圣宁带我参观了图书室和体育馆。我喜欢图书室的安静，但不太喜欢体育馆，小时候我曾被人不小心用一个篮球狠狠地砸中了头，因此我总是避开篮球或别的对观众的生命安全没有保证的运动。当张明远提出让我放学后留下来看篮球比赛的邀请时，我委婉地拒绝了他。
　　在艺术室里，一个叫徐杰的吉他手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你就是宋紫颐？听说在你没来的时候，已经有人为谁能先追到你下赌注了。”
　　“是吗？我想，他们都不会赢。”我不喜欢肤浅的男生。
　　他挑起眉，问：“你的意思是你有男朋友了吗？”停顿了一下他又说： “我想很多男生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呃……这个问题，我应该直接说是因为那些打赌的男生都很肤浅吗？
　　“好啦，我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不太合适。”圣宁在一旁说道，“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参观，你的问题还是下次再回答吧。”说着拉起我的手离开。我有些感激地望着她。
　　“好吧。”他用白皙的手指拨了拨两根弦，“再见啦。”
　　通过圣宁和瑞妮，我还认识了她们的好朋友，读高二的柳安，她是一个难得的成熟女生，有着一双妖媚的眼睛和一张薄薄的嘴唇。在绿莹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比她长得更漂亮的女生。她优雅地朝我微笑，欢迎我的到来。
　　令人庆幸的是除了迟到之外，我没在开学第一天做出别的难堪的事。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准备做饭，我帮她把马铃薯切好。开放式的厨房让我觉得我和妈妈缺少的是一个观众。银色的壁灯镶嵌在突出的墙柱上，深褐色的橱柜刚好放得下所有的厨具，其中一面墙还贴着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里面的我鼻子粘满奶油，正在猛吃我的9岁生日蛋糕，看见爸爸拿着镜头对准自己，立刻露出幸福的笑容。妈妈曾说家人的照片能让她在做饭的时候心中填满幸福感。
　　除了美容之外，妈妈最喜欢的就是烹饪。受她的遗传，我的烹饪技术在她的指导下慢慢进步。但更多的时候厨师是我的妈妈，幸运的事是我没有因为那些美食而变胖太多——这几乎是每个女孩子在意的事情，我也不例外。
　　吃完美味的晚餐后，我洗完碗就拿着我的背包上楼走进我的房间。我打开房间里的灯，温和的光线马上充满整个空间。
　　我望向天花板的时候，才想到我的房间就在屋顶之下，在雨天我极有可能听见雨水滴滴答答滴在屋顶上的巨大声音，真是糟糕，我很有可能彻夜难眠。
　　我把背包放在书桌上，然后坐在镜子前用梳子认真得梳头。镜子里的我在光照下皮肤白皙，头发柔顺得像瀑布一样搭在肩上，整体看起来很协调——当然这只能是因为光的问题，以前的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美的地方。我生而自卑，紫罗兰城有很多光芒四射的女孩子，她们比我优秀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站在她们旁边，我永远是那个戴着眼镜低着头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而现在，我最大的改变是没有戴眼镜——在妈妈把紫罗兰城的房子卖了之后，她用那些钱在绿莹镇买了一套房子——绿莹镇的房价便宜到让人难以相信，除去装修、购买家具和带我去做激光治疗近视的费用，剩下的钱还足够买一辆小轿车。
　　以前每当我紧张的时候都会用手指顶顶眼镜，现在这个习惯得改掉了。
　　我放下梳子，起身向窗户走去，今晚的天气还不错，我可以看见天上的点点星光。附近的房子都亮起了灯，我可以看见它们周围的景物笼罩在一片安宁的气氛里。再远一点的地方没有光，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有些失望地来回扫视远方，原本我还希望能看见黑夜里的整座小镇。在我收回目光的时候，我看见远处有一栋神秘的建筑。它的周围散发着冷色的幽光，尖尖的屋顶仿佛直插云端，三楼以上的部分几乎全被云盖住了。一道黑色的厚重大门隔开了外界与里面的世界，把手上有些金色的花边。除了通往大门的路之外，地面杂草丛生，连树木也是歪斜地向上生长着。夜空下这栋建筑像阴森的鬼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即使见过也是在电影或小说里。它是教堂吗？还是古人留下的历史遗物？
　　没有人会给我答案的，我摇了摇头，关上玻璃窗。接着我洗了澡，在书桌上做了点作业，听着音乐很快就睡着了。

　　是阳光唤醒了我，昨晚我没有拉上窗帘，升起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使我不得不睁开双眼起床。我边伸懒腰边向窗户走去，我随意地向窗外望去。当我望到昨天那个神秘建筑的位置时，那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只有很多植物乱七八糟地在那生存着。我决定把原因归结到眼花上去。
　　为了避免昨日的尴尬重现，今天我学会加快上学的脚步。就是那种自己觉得很快，但是旁人觉得一般的速度。在这过程里，我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另一条通往学校的捷径。是的我可以让我的妈妈开车载我去，遗憾的是我无法不影响她的上班时间。我同样无法狠心地让她本来就很早的起床时间再往前移。
　　在转过一个街角前，我忽然感到一阵气流迎面扑来。也许是某个赶时间的人，但是我不可能在那样短的瞬间停下来，于是我狠狠地撞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同时有一股檀香的气味钻进了我的嗅觉深处。对方拿着的三四本书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还没等对方反应，我就立刻蹲下来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摞成一小叠， “这里是转角，我没有看见你。”
　　我抬起头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映入眼帘。他顶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和一条深黑色牛仔裤。高高的鼻子，瘦削但健硕的身材，让他看上去仿佛是从希腊旅行至此的雕塑。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很普通的黑色眼眸配上他不普通的容貌也显出它的独特来，如黑玉般泛着暗光。他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因为没有穿校服，我无法断定他是否是学生。我还从未看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男生，连高山的雪水都会为之泛起涟漪。此刻他的眼睛温和地对准面前的我。
　　“没关系。”他伸过手来，“那不是你的错。”我把书递给他，又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在他帅气的容颜上，瞬间的表情里，我居然捕捉到一种克制和压抑的情绪。
　　过了没多久，他有些尴尬地轻笑了一下，轻皱的眉头却没有因此松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不过我想他大概已经习惯被人盯着看了。“那么我先走了，再见。”我匆匆地与他道别，我觉得我快要从快走过渡到小跑上去了。
　　“恩，再见。”他礼貌地说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让人无法忘记。
　　这个少年生活在绿莹镇足以让多少人的光芒逊色啊。他就像是误落人间的天使，他是令人自卑的存在。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厌恶自己的平凡，让自己没有与他靠近的机会。
　　由于我上学的速度加快了很多，路上有很多同学和我打招呼，我并没有迟到。

　　一日转眼飞逝，暮色降临，天空很快被墨染黑。夜空开始出现了少许的星星。我拧开书桌的灯，翻开我的作业，就在我对着数学题苦思冥想的时候——那是另一边的世界——

　　不知从哪里来的烟雾几乎笼罩整个建筑，它的门外没有灯，眼前高大的楼房若隐若现。一个少年从茂盛的草丛里优雅地走出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举止似乎受过了专门的教育。他刚走到大门前，门就很合时地打开了，那是如此沉重的大门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里面露出一张35岁至45岁的男人的脸，他穿着讲究，黑色的西装上面没有一点灰尘。脸孔不是标准的东方面孔，而是东西方的混合，眼眸是灰色的。男人微微地倾下身体，“少爷。”
　　“恩。”少年迅速地走进去。男人在他后面把门无声息地关上。
　　建筑内部的墙壁都是米白色的，其中一面墙上有把木折扇装饰品，典雅的木桌上放着白如玉的瓷器。走廊像无尽头的隧道向前延伸着，只有微亮的蜡烛照亮眼前的路。男人在少年的前方拿着白蜡烛照明，转过花格屏风，走进了一个装修华贵的房间。
　　此刻，少年没等男人放好蜡烛，就自己拉开典雅的雕花椅子坐了下来。
　　男人转过身，突然开口：“少爷，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同啊。”
　　“是吗？”少年拉了拉因坐下而弄皱的衣服，“是指回来晚了？那是因为……”他还没讲完，男人插嘴道：“不是的，不是因为这点。你还是先吃晚餐好了。”他自作主张地离开去 “厨房”拿出几个怪异形状的瓶子，像是木槿紫色的玻璃瓶，用手拧开金属盖子，倒进高脚玻璃杯里。里面荡漾的竟是诡异的红色。
　　他走到少年的面前，就在弯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男人的脸上刹那间绽放出一种贪婪和渴望的表情。
　　“少爷，你身上有‘猎物’的味道。”
　　少年一怔，然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男人接着说：“而且，这次的很特别，难得的美味……我可以去狩猎吗？”
　　“别打她的主意！这是我的命令。”
　　“好吧……”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是谁？”
　　“转学生。”
　　“是成年礼的食物吗？”
　　“不是。”少年摇摇头，“我对你所谓的“猎物”不感兴趣。”
　　“以后你总会感兴趣的，少爷。”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掏出黑色的餐巾布把玻璃瓶口边缘的液体抹干净。
　　少年没再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烛光上，渐渐变蓝的眼眸片刻便深邃得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