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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云朵一样温和的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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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不知不觉已近深秋,北京的夜晚稍微有点冷了。安明一向怕冷的体质,第一次没有觉得难以适应。
工作应酬酒局结束,拖着难受到想死的身体,安明硬撑着打车回到公寓。翻出几粒镇痛药吞下,倚坐在沙发上,疼痛感漫漫溢上,头痛欲裂,牵连着全身都难受。头脑空白,不论呕吐还是疼痛他都已麻木,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糟,过量的饮酒导致频繁头痛,头痛让他无法思考,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真糟,他看着镜中自己颓然的脸,无力的闭了下眼睛。
最近因为工作中诸多不顺,一下勾起了他内心些许的负面情绪。虽然平日里总是看上去冷静理智,其实也只是在勉强自己。
再一次看房失败的于萧昂开门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酒气,看到沙发上的安明似乎脸色不好。
“安哥,辛苦了,···你还好吗?”他关切的问。
安明顿了一下没有抬头。“难受吗?要我帮你泡杯茶吗?”换好衣服的于萧昂又走上前来。
安明没有回答,他艰难起身,步态紊乱,一下又倒在沙发上,有些失焦的眼望了一眼于萧昂,“你为什么那么拘束?难道我很难相处吗?”因为酒精的刺激安明说话比平日里还要直接,语气听上去有些疲惫。
“当然不是,你人很好。是我性格内向。”于萧昂说的是实话,他就是内向,没别的。
“内向?···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安明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可是手解了半天扣子都没能解开。敞开的衣领露出白皙的锁骨,轻微起伏的胸膛,半靠着沙发渐渐躺下。
“安哥说的也是。”于萧昂脱口而出,平日里的拘谨他自己也累。
“···”安明疲惫的眼皮勉强睁了两下,终于不堪沉重的合上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平日里总是小心谨慎的于萧昂,精神上总是绷着一根线,就连回到安明的公寓也是一样,也许只有今天这样,安明喝醉之后,他的神经才能短暂的放松。
因为有些担心安明,于萧昂洗漱完仍没有准备睡觉,他看着卫生间的灯亮了很久安明仍没出来,禁不住过去敲门,“安哥,你怎么样?”
没有回答,一瞬间于萧昂好像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猛的开门进去,看到安明倒在地上,身边都是呕吐的污物,“安哥!你怎么了!”于萧昂赶紧上前扶起他。
安明口中含糊不清的应了两声,最后的意识里是于萧昂模糊的脸,一双手温暖的触感,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就睡死过去了。
卫生间被吐得一塌糊涂,于萧昂忍着恶心,把安明拖到一旁,开始清理地面。他知道他有洁癖。再看看这个睡着的人,身上沾满了污物,于是轻手轻脚的扶起他,替他脱掉外套扔到卫生间,再把人拖到床上。太重了,安明的个头比自己还要高大些。一个不小心,被安明死人般的重量带倒到床上。于萧昂半个身子几乎压在了安明身上,宿醉的人半睁开眼,缓缓的伸手过来,于萧昂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醉不成言的人,灯影下安明的眼深邃而朦胧,橘色的光线沿着他挺直的鼻梁在脸上形成一簇清晰的暗影,狭长的眼睛迷离悲伤的似看着他又好似不是。于萧昂整个怔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明,以这么近的距离,这一下着实惊慌不已。他忙直起身,忍着浓重的酒气,转身去了卫生间。再度回来,方才抑制住不明的心跳。目光却又不自觉的落回床上,好像他比以前更辛苦了,明明以为总监的话会更轻松,看来并不是。平日里木讷的于萧昂,此时不知所措起来,看着安明,悲伤的脸埋在枕头里,他不能理解一个那么自持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醉成这样。叹了口气,伸手拉过被子给安明盖上。
北京的秋天,夜晚已很冷,原本躺在地铺的于萧昂半夜蹑手蹑脚的起来,他冷的不行,又担心安明,紧张的睡不着。他站在床边俯身探过去,突然安明一个翻身,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于萧昂一惊,看着紧紧依偎自己的安明,平日总是泛着寒气的眼睛此时紧闭着,很难想象白天时那么目光犀利。于萧昂推了推他,阵阵酒气飘过夹杂着安明身上的气味,压抑着自己莫名的心悸却意外惊讶的看到安明眼角居然划过了一道闪亮的泪痕,于萧昂愣在那,听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呓语,挨近他的脸,“安哥——”他试着叫他。“好难受···”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于萧昂一瞬间僵直了脊背,他失恋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紧闭的双眸,禁不住联想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么伤心。想到这于萧昂赶紧打住念头,拉过安明的被子把他包成一个圆筒推回床里,自己重新躺回地铺,转过身使劲闭上了眼睛。
即将天亮的时候,于萧昂再次被冻醒,他裹了裹自己单薄的被子,再度艰难入睡。
窗外暗色的夜空静谧的诉说着夜的密语,和白日里燥热的景象截然不同。
翌日,清晨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稀疏的落在地毯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晕中缓慢游弋,房间里一片清冷宁静。
被清凉的冷空气冻醒的安明,睁眼醒来震惊奇的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不禁头疼的抚额回忆昨天的片段,看了一眼房间,发现于萧昂正蜷缩在地铺的被子里,一颗黑圆的脑袋抵在靠床的一边,看样子是冻的不行,因为睡梦不经意动了一下眉毛,这么冷的天,他是傻子吗?安明有些错愕的下床俯下身去,伸出的手顿了顿,他想叫于萧昂,清晰的眉骨近在咫尺。这时,于萧昂突然睁眼醒了,看见安明近在咫尺的一张冷脸,眼睛渐渐睁得老大,还没等他说话,安明生硬的站起身,“你究竟是死心眼,还是太怕我,这么冷的天,就不知道自己上床睡。”
“你说过,离你远点···”于萧昂一脸发懵尴尬的挠挠额头,他真是个铁人,即便这样也没有冻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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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世界神话系列’项目截稿日突然提前,安明的组员暂时调配到力生项目组协助。此刻,两人正在就项目收尾工作做最后确认。安明少有的笑着点头回应,引得周围的同事们一片窃窃私语。过去,安明曾多次帮公司解除危机,却没有人念他的好,反而很多人视安明为难相处的异类,只有这个力生例外。
斜对面的于萧昂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看着两人,因为就连和安明住在一起的他都鲜有看到安明笑,所以他真的有点在意。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能帮得上他的忙,就好了。
今天是截稿日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在加紧忙自己手上的工作,到公司从早晨开始,除去午饭,到下班快要结束的时候,安明仍一脸严肃的盯着电脑,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其他同事陆续下班走人,安明缓缓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瞥见远处的于萧昂仍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明明告诉他可以先下班,这小子太实在了···
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了汇总工作,安明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感到疲惫至极,最近真的很不顺利,似乎中使和韦童他们看他更不顺眼,一个月完成的事情,让他两星期搞定,结果刚完成又被调走协助力生,都是要紧的事,却费力不讨好,出了失误就问责,有了功劳却不提,愈加的举步维艰。安明站在窗前穿上外套,打算下班。意外的看到于萧昂站在他身后。
他一愣转过身,“你还在!”
“嗯,我在等你。”他笑的憨厚,眼神清亮。“安哥,你看上去很累。”
“没事,走吧。”安明沉默的样子有些落寞。
“安哥,我住你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攒够钱我就搬出去。”
“你,不是没钱吗?”
“···”于萧昂语塞,因为他是真穷。
“别硬撑了。”安明面无表情的说。
于萧昂默默的听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比较了解安明的个性,他这么说就是自己可以住下,不是客气。
“以后···我再喝醉,不用管我。”少有的安明显出一丝尴尬神情。
“安哥,你以后别喝酒了,工作那么忙,喝多了伤身。”主要是照顾你很累,搞不好还要多做更多家务。
“你怎么总是替别人考虑?这么细心!”安明瞥了他一眼。
“啊?”原本镇静的于萧昂瞬间有些尴尬。
暗红色的天幕下,从公司出来的两人比肩走着。因为天气渐凉,原本热闹的夜市此时已经十分冷清,两人择了一处人少的摊位坐下。
“安哥,你对我太好了。”于萧昂一直以来对安明心存感激,自从那夜之后似乎全然放松了神经,一时脱口而出飘出了东北口音。
“···”察觉到隔壁桌女生们意味不明的笑声,一向冷淡的安明表情有点绷不住,他无语的扶住额头。“于萧昂,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么。”
“我们东北人都这样。”看着于萧昂这个纯粹的傻瓜,安明终究没忍住笑了。
不被察觉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于萧昂。目光似有深意,其实昨晚的事虽然他很多时间已经断片,但于萧昂照顾他的某些瞬间,他是知道的,转过头眼睛飘向远方。
车灯交汇的喧嚣街口,安明和于萧昂散步走回公寓,吃饱肚子的两人,已经感觉不到夜风的凉意。
“你为什么来北京?”安明自从于萧昂住他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和他交谈的欲望。
“为了梦想!我想要画画的梦想!”说这话时于萧昂眼里闪着灼热的光。
安明神情异常认真,他定定的看了于萧昂好久才转过头。“你为什么喜欢画画?”
“我觉得那里有我的世界,我这个人很内向、表达力不好,但是我能用画画来表达自己、通过画画来留下痕迹。”说到自己喜欢的事,于萧昂的眼里带着光。
“痕迹?”
“人的记忆和时间相比太渺小,一个人消失了,相片影像要是也没留下几个,就好像他从来没存在过,人这辈子的回忆,对其他人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存在,也许只有至亲的几个人会记得,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但画画却能穿越时间,留下痕迹,证明自己存在过。”
“时间···最让人绝望。”安明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沉说道。“于萧昂···你看得见我吗?”许是一时兴起,安明问了句如此抽象的话,没想到他粗糙体育生的外表下竟有颗文艺心。
“当然。”
“你确定?”他眯起眼。
“当然了,我很确定。”他的圆眼睛笑了起来,弯弯的像两个月牙,逆光中他的身影在霓虹灯下显得熠熠生辉。
安明怔了一下,“你的个性···真的很不东北!”一直以来于萧昂温和细心的个性,他从未想过他竟然是东北人。
“别人也都这么说。”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羞涩神情。
“不过,你真的很不怕冷,这天穿这么少。”
“···东北人都不怕冷。” 于萧昂一下脸红了,有些尴尬的笑了。
安明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平时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很多事他早已看到。发现于萧昂尴尬,他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昨晚谢了,虽说我醉的一沓糊涂,但是我多少我还记的一些。”话一出口,他发现于萧昂红晕未退的脸色更难看了,原本尴尬的场面更尴尬了。
映着秋夜的冷风,两个人别扭的同行走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