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右右

2、第一章

　　当钱逢晖带着一双女儿搬到这个年轻的社区里的时候，正是这里的孩子们开始建立两小无猜美好关系的时节。

　　虽然是后进者，但钱卉卉认为自己和妹妹坚决不能落在后面。可是，爸爸说如果她再打架的话，不仅他们需要再次搬家，她也会被扔到寄宿学校去。

　　她是无所谓啦，但是柔弱胆小的妹妹她是一步也离不开的。权衡之下，她决定用安全的方法打入这堆鼻涕虫中，然后成为他们的领导。

　　“什么叫‘安全的方法’？”坐在户外摇椅上的钱嘉嘉用细瘦的小胳膊扯扯姐姐的袖子，同时分神使劲吸了下鼻子，“讨厌，又感冒了。”

　　“别用吸的，擤出来。”钱卉卉弯腰辅导妹妹擤鼻涕，“就让你多穿点，以为自个儿的身体跟别人一样可不行。还有，以后要用这种软软的手绢擤鼻涕，鼻子才不会疼。”

　　“恩，”四岁的钱嘉嘉抱住她的腰，她们没有妈妈，她向来都很听姐姐的话，“姐姐，什么叫‘全的方法’？”

　　“是‘安全的方法’。”钱卉卉解释， “我要去找他们老大，把老大撂倒就好办了。小嘉，我一定会是最威风的老大。”

　　“恩，风的老大，姐姐是风的老大。” 姐姐在以前住的地方都是老大，所以都没人敢欺负她。钱嘉嘉开心地笑弯了眼，红扑扑的小脸像粒苹果。

　　“不是‘疯的老大’，是‘威风的老大’。” 她给妹妹绝无仅有的耐心，“来，跟我念，威——风——”

　　“威——风——，姐姐，有人在笑。”发觉有陌生人的存在，她立刻跳下摇椅躲到了姐姐的身后。

　　钱卉卉顺着妹妹的视线转向以篱笆相隔的邻家洋楼。二楼的窗户开敞着，绿色的窗帘被风吹出摇曳的波浪。

　　“乖，你看错了，没人。”

　　“有，我看到了，一个大哥哥……他出来了！”小手指向另一端。

　　钱卉卉再次转身，看到一个比她大些的男孩从临宅缓缓走过来。

　　“你们好，我是楚墨，前两天和弟弟出去郊游，所以没碰上你们来我家，真是太遗憾啦！”他向钱卉卉伸出友好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钱卉卉仔细看看他，确定他是那天楚伯伯特地秀给她们看的照片中的人之后，退后两步让自己的脖子好受一点：“听说你是这儿的老大？”

　　男孩愣了下，收回手，扯扯嘴角：“算是吧，有什么问题吗，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钱卉卉皱了皱眉，“还有，我要和你决斗！”察觉背后的妹妹瑟缩了一下，她瞥见邻居家又出来一个人。

　　“决斗？为什么要和我决斗？”男孩从惊愕中回神，饶副兴味地偏头看她。被人当面踢馆，这还真是第一次哩！

　　“姐姐要当老大。”娇娇嫩嫩的声音从钱卉卉的背后发出，声音的主人隐身在姐姐的背影里。

　　“哦……是‘疯的老大’，还是‘微疯’的老大？”想起刚才在窗口听到的话，男孩用力憋住会将口水喷得令天地为之变色的狂笑，一本正经地问到。

　　“是威风，不是疯。”没有被偷听的恼羞成怒，钱卉卉严肃地纠正。她两岁就识字了，也知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

　　这时，刚刚出来的男孩走到楚墨身旁，目光扫过钱卉卉，落在她身后的一团，不，一根小小的竹片上：“哥，妈叫你吃饭。”她太瘦了。

　　楚墨对他点点头，随即介绍：“这是我老弟楚倾。倾，她们是钱伯伯的女儿。”

　　看着弟弟看了眼钱卉卉算是打过招呼，又想起自家老妈的话，他笑出来：“这样吧，小妹妹……好好好，小姑娘，到我家来吃饭，老大就让你做，好吗？”

　　“真的？”她当然不信，都不用打架？哪有这么好的事。但妹妹扯她衣袖的举动，表示她想到邻居家享用午餐而非她做的炒饭。那么为了妹妹的健康，只好去了。

　　“真的真的，只要你以后多来我家玩，一句话，我的好东西就全有你的份。”悄悄掩盖一下奸诈的笑，楚墨真挚无比。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不管老大不老大，先让小嘉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最重要。

　　于是她转头对妹妹交代：“我去拿你的钙粉，乖乖在这里等着哦，小嘉乖，我一下子就回来了。”

　　钱嘉嘉望着姐姐跑走的方向，不敢回头。

　　“妹妹，你叫小嘉？”楚墨绕到钱嘉嘉面前，和善地问。

　　她好瘦小哦，他家阿飞的爪子都比她的手有肉。

　　“我叫钱嘉嘉。”低着头，她的声音比蚊子的声音大一点，但仅仅是一点。

　　“我叫楚墨，他是我弟弟哦，叫楚倾，来，念一下，楚——倾——”本来想介绍弟弟的楚墨突然想起钱嘉嘉学小姑娘（就是她姐姐啦！）说话的场景，自己也想过过教人说话的干瘾，谁叫自家弟弟太过无趣的呢。而且，这女孩的声音很细、很甜又很软，听起来怪受用的。

　　“楚——亲——”钱嘉嘉听话地小声学舌，她还是有点不习惯没有姐姐在身旁。

　　“不是亲，是倾。来，楚——倾——”楚墨发现这个瘦小儿童的认真态度让人急不起来，怪不得小姑娘那么有耐心纠正她的“微疯”。

　　“楚——亲——”继续。

　　“不不，不是亲亲的‘亲’，是倾城的‘倾’。”有点出汗，再来一遍。

　　“亲亲。”抓牌，落听。

　　“不是亲亲哦，是轻声慢步的‘轻’音……”不行，不能抓狂，不然小姑娘看到妹妹被骂会气的。

　　“行了，随她叫吧。”一直沉默的当事人终于出声，“我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正要叫住弟弟的楚墨突然惊异地张大嘴，看到刚刚对他腼腆得不得了的钱嘉嘉，此刻像纸片一样薄的小身躯飘啊飘，飘到欲抬脚走掉的男孩身边，漾出一抹让人心疼得要命的甜蜜笑容：“亲亲哥哥，我们等姐姐，和楚墨哥哥。”

　　同样诧异的楚倾偏头俯视小矮子，察觉她央求地拽他短裤的动作后，皱起眉。他不喜欢小鬼，他们总是安静不下来地令人厌烦。

　　但是。

　　他牵起钱嘉嘉的小手，无视她向后拖的脚，装听不见她小小声的叫唤，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家走去。留下一个正为他的行为而怀疑自己视力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