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的名册》景穆

9、（九）角落里的灵魂4

　　米菲斯谎称还肚子疼，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吃薯条。倒也奇怪，那个名为公主的“平民”今天居然没有硬扯着自己出去——难道像她那样缺心眼的人也懂得温柔吗？反正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摆脱了公主的纠缠，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
　　不过，总是窝在屋里也不行。米菲斯费了很大力气才成为派遣天使，现在却又以“监目天使”的名义被打发回这个无聊又肮脏的世界来。他和公主不一样，并不打算就这样永远都当一个最低级的天使。他要回到天界，回到神的身边！
　　米菲斯关了电视，把薯条好好藏到自己的卧室后，便出门去了。他想找找有什么能让自己立功升级的事情。
　　当初，路西法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背叛神，而神也越来越对人间和天界感到不满。神想至少要在天界恢复从前的完美，便决定补充新的天使，以填补那三分之一的空缺。不过这一次，神不是亲手创造，而是要让新的天使自己觉醒——它们就是所谓的“精灵”，是真正的“派遣天使”。而之所以像温木铃那样的“新堕落天使”也有“派遣天使”之名，大概是因为神想让他们从新开始吧。
　　合格的派遣天使可以回到天界，而由路西法所带领的真正的堕落天使便想借此假扮为派遣天使以返回故乡。也正是因此，才有了所谓的“监目天使”——他们不仅要找出假冒的堕落天使，还要裁决那些触犯规则的派遣天使。
　　可是，公主根本就不知道监目天使究竟意味着什么。
　　米菲斯正走在路上，却忽然对某个男人感到莫名的熟悉感。当那男人看到自己的时候，竟然一副比自己还吃惊的模样，然后，立刻向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
　　米菲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径直与男人擦肩而过。
　　*****
　　公主又来到了冷岸家。现在，这里有两样她感兴趣的事物——冷岸的钢琴声，和那个角落里的求救声。哦不，是三样，还有一个就是冷岸提供给她的果汁。
　　不过说回来，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喝果汁呢？
　　公主侧着耳朵，认真地朝向角落里的柜子——因为那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然而现在，公主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冷老师，那个柜子里放的是什么？”公主指着它，问道。
　　冷岸连头都没有回，便直接回答道：“是我的CD，你要听吗？不过都是管弦乐队的，你可能不喜欢。”面对这个无知的小女孩，冷岸所展现出的耐心比面对学生时更多。
　　公主的确是更喜欢听冷岸所弹的钢琴声。这时，她突然看到钢琴上放着的一摞摞纸一样的东西，便又问那是什么。
　　“我今天早晨才写完的谱子，正准备寄给那些音乐大师看。”冷岸笑着说罢，便坐到钢琴前，单手弹起了那管弦乐的主旋律。
　　“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吗？”冷岸现在的这副样子与上课时浑浑噩噩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只是一夜之隔，他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他的右手在琴键上跳跃，左手自然地垂放在大腿上，如同一个气质温和的诗人。这原本气势宏大的管弦乐在变成单旋律之后，竟显得极为悠扬悦耳，就像是一个被救赎的心灵。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女声跟着哼了进来。这明明是冷岸才完成的乐曲，而这女声却仿佛十分熟悉。
　　公主想起来了，这个唱歌的女人就是曾经那发出求救呐喊的女人！
　　她左顾右盼地寻找那声音的来源，终于发现那声音就是从CD机里传出来的！
　　“你的CD机，没有关。我可以听那个吗？”公主这么说着，同时用手指轻轻地指了一下CD机地开关，原本已经关闭的机器又重新打开了。
　　冷岸立即停住弹琴的右手，站起来，走到CD机前面，困惑地说：“奇怪，我记得是关了。难道是错按成暂停键了？”
　　“我可以听这个吗？”
　　“这个？这个只是我大学时的一个纪念品罢了。”冷岸说着，如同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时我担任大学的指挥，和那些乐手们也都玩得特别好，他们每次考试我还会去做记录。学校校庆举办了一个音乐会，我就请其他的同学用摄像机录了下来，之后我自己还转录成了CD——就是这张CD。不过后来，那个录像带丢了，这张CD反而一直陪着我。”
　　这张CD就一直被封印在那个黑色的盒子里，直到昨天冷岸不小心打开了它。哎，这个当初意气风发的青年才发觉竟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有时候当梦想面对残酷的现实时，它只会给懦弱的人带来痛苦，就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但是也正是这样，梦想将成为强者的通行证，仿佛潘多拉盒子里的最后的希望。
　　冷岸开始播放那张CD，不太整齐的乐器声音渐渐出现，有时候还能听到台下观众的说话声。冷岸闭着眼，他仿佛如今又重新站回当初的那个舞台，尽情地使用着自己的才华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
　　冷岸仿佛能感受到来自这张CD 的声音：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的理想吗？你难道打算放弃自己当初的追求吗？
　　人生不是戏剧，它或许没有一个起承转合的过程。它也没有铺垫、没有过渡，似乎一下子就大大的改变了。同样，它也没有结束。冷岸现在才三十几岁，他拥有足够的时间来挽回这几年虚度的光阴。
　　那张由CD化成的派遣天使也是这么向公主说的。
　　“对了，你会弹钢琴吧？”公主小声问道。
　　“不，我不会。”
　　不会？可是米菲斯曾经明明告诉公主，天使能把任何乐器都手到擒来。
　　后来，公主得知，这个派遣天使的名字叫做“望”。她告诉公主，每一个新出现的派遣天使都会自动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它们的名字就代表了自己的本质。
　　这也不难理解：望是一个寄宿在CD中的精灵，她承载着冷岸的理想；而米菲斯的名字意为“光”，是由一束光幻化而来的。但是公主呢？她的本质又是什么？难道她真是公主？可是人又不可能变为天使……
　　*****
　　“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新的派遣天使出生呢？”公主回去之后，向米菲斯问道。
　　“这个当然因人而异。不过，新的派遣天使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能产生的。就比如你说的那个望，她一定是被冷岸的痛苦和追求所感染。哼，一个人类竟然创造了天使？你不觉得很微妙吗？”
　　“那么，我又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创造了我？”公主望着天花般，颇为伤感地问道，“你呢？你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吗？”
　　米菲斯一瞬间有种被激怒的感觉，但他很快勉强平静下来，说：“想那些事情做什么？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天使了。”
　　“不，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主人！”公主抱拳说道，“所以我还要去冷岸家！”
　　“啊？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是冷岸的钢琴声让我稍微想起了一点。”
　　“好吧好吧，只是你到时候不要拉着我和你一起庆祝就行了——啊不，庆祝也可以，我们只要出去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