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胆小鬼》三水一尘

5、第5章

　　下午的戏份拍得出奇顺利，导演提前半小时收工，千迦从拍摄区走出来时，肖初冉的助理小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千迦点点头，朝蓝淼招手：“过来。”

　　蓝淼立刻收拾东西跟上。

　　“肖老师请我们去她房车上谈。”千迦边走边说，“她听说你是律师，想咨询点事情。”

　　“我？”蓝淼惊讶，“肖老师怎么会知道我？”

　　千迦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我告诉她的。”

　　“为什么？”

　　“因为肖老师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也是我朋友。”千迦的语气很平淡，“她对你正在做的风险评估报告很感兴趣。”

　　蓝淼的心跳加快了，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得到肖初冉的认可，在千迦这里的筹码会更多。

　　肖初冉的房车是豪华款，内部改装得像个小公寓。蓝淼上去时，肖初冉正坐在餐桌前泡茶，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颜，但皮肤好得发光。

　　“千迦，这位就是蓝律师？”肖初冉笑着起身，“真年轻。我还以为付律师的徒弟至少得三十多岁呢。”

　　“肖老师好。”蓝淼礼貌地点头，“我是蓝淼。”

　　“别叫老师，叫初冉姐就行。”肖初冉很随和，“坐吧，我刚泡了白茶。”

　　三人落座。肖初冉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直接切入正题：“千迦跟我说，你在帮他分析对赌协议的风险？”

　　“是的。”蓝淼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不过目前只是初步分析，我还没有看到具体条款。”

　　“能给我看看吗？”肖初冉问。

　　蓝淼看向千迦，后者微微点头。

　　她打开电脑，调出报告的前几页——这是她中午紧急整理的框架，虽然不完整，但已经能看出专业水准。

　　肖初冉看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大约五分钟后，她抬头看向蓝淼：“你做娱乐法律师几年了？”

　　“四年。”蓝淼说，“从法学院毕业就在付律师手下做事了。”

　　“四年能做到这种程度，很厉害。”肖初冉的评价很中肯，“我合作过很多律师，有些做了十几年，写出来的东西还没你这个清晰。”

　　“谢谢初冉姐夸奖。”

　　“不是夸奖，是事实。”肖初冉合上电脑，看向千迦，“我觉得你可以用她。”

　　千迦正在喝茶，听到这话，手指微微一顿：“这么确定？”

　　“嗯。”肖初冉说，“她至少比王律师靠谱。王律师那种老油条，眼里只有律师费，根本不会真正为你着想。”

　　蓝淼有些意外。肖初冉说话这么直接？

　　“你别看我这样。”肖初冉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我在这个圈子里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付律师是少数真心为艺人考虑的律师，所以他去世，我很难过。”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里有一丝哀伤。

　　蓝淼忽然想起来——师傅好像提过，他刚入行时帮过一个被经纪公司坑害的女艺人，后来那个女艺人成了影后，一直很感激他。

　　难道就是肖初冉？

　　“付律师以前帮过我。”肖初冉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时候我刚解约，被前公司泼脏水，是他帮我打赢了官司，还一分钱律师费都没收。”

　　她看向蓝淼：“所以看到你，我有点感慨。付律师教出来的徒弟，应该不会差。”

　　蓝淼鼻子一酸，低下头：“我会努力不辜负师傅的教导。”

　　“那就好。”肖初冉拍拍她的手，又看向千迦，“怎么样？给我个面子，给蓝律师一个机会？”

　　千迦沉默了几秒。

　　蓝淼的心提到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千迦对肖初冉很尊重，这个“面子”很重要。

　　“名誉权案可以继续让她代理。”千迦终于开口，“但对赌协议……我还要再看看她的能力。”

　　“这就够了。”肖初冉满意地点头，又对蓝淼说，“蓝律师，你好好做。千迦这个人看着冷淡，其实很念旧情。你只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不会亏待你。”

　　“我会的。”蓝淼郑重地说。

　　谈话的气氛轻松了许多。肖初冉让助理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还是中午那种精致的营养餐，但分量更多。

　　“一起吃吧。”肖初冉说，“我反正也吃不完。”

　　这次蓝淼没有推辞。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从法律转到娱乐圈的趣事。肖初冉很健谈，说了很多行业内的八卦，蓝淼听得津津有味。

　　千迦话不多，但偶尔会插几句，气氛意外地和谐。

　　吃到一半，肖初冉忽然问：“蓝律师，你结婚了吗？”

　　蓝淼呛了一下，赶紧喝水：“没、没有。”

　　“有男朋友吗？”

　　“……也没有。”

　　“那正好。”肖初冉笑盈盈地说，“千迦也单身，你们俩……”

　　“初冉姐。”千迦打断她，语气无奈，“别乱点鸳鸯谱。”

　　“我哪有乱点？”肖初冉挑眉，“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又是旧相识……”

　　蓝淼的心脏差点停跳。旧相识？肖初冉知道？

　　千迦的表情也变了：“你听谁说的？”

　　“艾琳啊。”肖初冉理所当然地说，“她昨晚跟我打电话，说蓝律师是你前女友，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知道呢。”

　　空气突然安静。

　　蓝淼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她不敢看千迦，只能盯着碗里的西兰花，感觉脸颊烧得厉害。

　　“艾琳话太多了。”千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肖初冉不以为意，“娱乐圈里旧情复燃的多了去了。而且我看你们俩挺配的，一个明星一个律师，事业上还能互相帮助……”

　　“初冉姐。”千迦放下筷子，“我们吃完了，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他站起来，看向蓝淼：“走吧。”

　　蓝淼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初冉姐，谢谢您的午餐。”

　　“不客气。”肖初冉挥挥手，“常来玩啊。”

　　从房车上下来，蓝淼跟在千迦身后，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回酒店。

　　进电梯时，千迦终于开口：“艾琳还跟别人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蓝淼小声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千迦按了18楼，转头看她，“你们不是聊得很好吗？她还给你安排房间，借你衣服，让你当助理。”

　　这话带着明显的讽刺。

　　蓝淼咬住下唇：“我只是想争取机会，没有利用私人关系的意思。”

　　“是吗？”千迦盯着她，“那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是我前女友，艾琳会这么帮你吗？肖初冉会这么轻易给你说好话吗？”

　　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

　　蓝淼无法反驳。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层旧关系，她连千迦的面都见不到。

　　“对不起。”她低下头，“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合适，我可以……”

　　“可以什么？”千迦打断她，“可以现在就走？可以放弃这个案子？蓝淼，这就是你的风格——遇到困难就退缩，遇到尴尬就逃跑。”

　　“我没有……”

　　“你有。”电梯门开了，千迦走出去，步伐很快，“六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蓝淼追上去：“六年前我离开你，不是退缩！”

　　千迦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他眼里的压抑的怒火。

　　“那是什么？”他问，“是嫌弃我没出息？是觉得跟着我过苦日子委屈你了？还是……”

　　“是因为我怕！”蓝淼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蓝淼的心脏狂跳，她看着千迦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已经收不回来。

　　“你怕什么？”千迦的声音很轻。

　　“我怕……”蓝淼的声音在颤抖，“怕自己配不上你的梦想。”

　　千迦的眼神从愤怒转为困惑，再转为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回房间休息吧。”他说，“晚上有暴雨，剧组停工。如果你还想谈案子，八点来我房间。”

　　说完，他刷卡进了1808，门轻轻关上。

　　蓝淼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说出来了。

　　虽然没说全，但至少说了一部分。

　　六年前，二十岁的蓝淼爱上二十二岁的付呈立时，就知道他眼里有光——那是梦想的光。她想成为律师，想为正义发声，但那只是她父母期望的、按部就班的梦想。

　　而他的梦想不一样，他想站在聚光灯下，想用表演感动千万人，想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耀眼的梦想。所以她逃了，用一个拙劣的借口。

　　“我们不是一路人。”当时她说，“你要的是星辰大海，我要的只是安稳生活。”

　　他说：“我可以给你安稳。”

　　她说：“但你给不了自己安稳。”

　　现在，他给了自己安稳，给了自己星辰大海。而她，还在原地踏步。

　　手机震动，是陈宇发来的文件。蓝淼点开，是千迦经纪合约和工作室股权的详细分析。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回到房间。

　　还有工作要做。对赌协议的风险评估报告，今晚必须完成。

　　无论千迦怎么看她，她都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是作为前女友，而是作为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