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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庭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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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的金光消散时,凌清寒脚边的云还是热的——那是天庭仙气凝结的云絮,软得像刚蒸好的棉花糖,却带着刺人的纯净,刺得她胸口的幽冥戾气直翻涌。她低头理了理粗布青衣的衣角,把玄色长袍的碎片彻底藏进袖中——那是从幽冥带出来的,沾着怨魂的血渍,被仙气一熏就泛着淡黑的烟,绝不能让天庭的仙官察觉。左眼角的泪痣被她用云风给的仙粉掩了三分,只剩淡红一点,像沾了晨露的桃花瓣,混在市井散修堆里,半点不扎眼。
南天门的报名处挤着百十号散修,朱红柱子缠着祥云拧成活结,仙乐从门内飘出来,吹得人衣摆发颤。凌清寒站在队尾,看着前面的散修递上文牒:穿宝蓝道袍的道士被仙官笑着迎进去,提竹篮的村姑却被骂着赶出来——那些被赶的,都是修为不到三阶的。她摸了摸怀里的文牒,纸面还留着云风的温度,上面写着“阿寒,散修,二阶仙力,出身凡间青丘山”,墨汁是用青丘的桃胶调的,带着股甜丝丝的香,像当年云风给她熬的桃花粥。
“下一个!”报名处的周仙官尖着嗓子喊,指尖的羊毫笔敲得檀木桌咚咚响。他长着张猴脸,三缕胡须沾着仙茶渍,看人的时候眼睛眯成条缝,像在挑菜市场的烂白菜。
凌清寒上前一步,弯腰递上文牒,声音刻意压得沙哑:“小仙阿寒,见过仙官。”她的腰弯得很低,脑门几乎碰到桌沿,像凡间给地主行礼的佃户——这是云风教她的,“散修要装得够卑贱,才不会被人注意。”
周仙官捏着文牒翻了两页,突然笑出声,笑声像指甲刮过瓷碗:“青丘山的散修?二阶仙力?也不撒泡尿照照,仙官是你这种下贱坯能当的?”他把文牒扔在桌上,墨汁溅在凌清寒的鞋尖,“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喝茶!”
凌清寒的指尖颤了颤,指甲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幽冥玄功的戾气,掐一下就疼得钻心。她没抬头,声音更哑了:“小仙愿意做粗活,打扫星辰台、浇花喂鱼都行……求仙官给条活路。”
旁边突然伸过来只铜葫芦,敲了敲周仙官的桌面:“周老弟,陛下前日刚下旨,补充底层仙官不拘修为,二阶以上就行。”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仙官,穿灰布道袍,袖口沾着墨渍,“这丫头看着老实,让她登记吧。”
周仙官的脸一下子拉成了驴脸,却不敢反驳——这老仙官是吏部的王主事,比他高两级。他抓起笔在文牒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勾,甩给凌清寒:“算你运气好,去那边领报名牌,明日辰时来测仙术!”
凌清寒接过文牒,指尖碰到周仙官的手背,他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啐了口:“粗人就是粗人,手凉得像鬼!”凌清寒垂眸笑了——她的手确实凉,因为怀里藏着忘川婆婆给的寒玉,凉得能冻住仙茶。
领报名牌的亭子在转角,朱红柱子上缠着绿萝,凌清寒捧着木牌,上面刻着“阿寒”两个字,涂着淡金漆,边角还沾着点墨渍。她望着南天门内的宫阙,琉璃瓦闪着金光,像当年月华宫的屋顶——那时候她穿月白纱裙,梳着飞天髻,墨渊站在她身边,说“清寒,这星星摘给你”,话音刚落,真的有颗星子掉进她手里,暖得像他的掌心。
风忽然吹过来,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玄色的衬里——那是月华宫的旧衣,上面的碎星纹已经褪成淡灰,像被揉碎的星子。凌清寒赶紧按住衣角,心跳得厉害——刚才那阵风里,她闻到了素微的香气,是昙花露混着麝香,像当年素微趴在她腿上,说“姐姐的香露真好闻”。
“阿寒姑娘?”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凌清寒回头,是个穿粉衣的小仙娥,手里捧着盘桃花糕,“王主事让我给你的,说你第一次来天庭,肯定饿了。”
凌清寒接过桃花糕,指尖碰到小仙娥的手,温温的,像当年她给云风的桂花糖。她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却想起幽冥里的苦——忘川的水是苦的,怨魂的哭号是苦的,连修炼时钻心的疼都是苦的。她咽下桃花糕,对小仙娥笑了笑:“多谢仙娥。”
小仙娥蹦蹦跳跳地走了,凌清寒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左眼角的泪痣——仙粉已经掉了点,淡红的痣露出来,像滴没擦干净的血。她捏紧报名牌,木牌的棱角硌得手心疼:“素微,墨渊,我终于回来了。”
暮色漫上来,把天庭的云染成橘红色。凌清寒站在荷塘边,看着水里的荷花——粉白的花瓣沾着仙气,像素微当年戴的昙花簪。她伸手摸了摸花瓣,指尖的寒玉突然发烫,烫得她缩回手——那是忘川婆婆的警告,提醒她“别露出马脚”。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凌清寒转身往偏殿走,脚下的云团软得像棉花,却载不动她心里的恨——那恨像块烧红的铁,沉得她每走一步都要花尽力气。路过星官房的时候,她抬头望了眼屋顶的瓦——那里有颗星子在闪,像云风当年给她点的灯。
风又吹过来,掀起她的衣角,玄色衬里的碎星纹露出来,在暮色里闪着微弱的光,像颗不肯熄灭的星子。凌清寒摸了摸怀里的寒玉,嘴角扯出点笑:“等着吧,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幽冥的怨魂,是怎么爬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