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事》无骨鱼两三只

18、第 18 章

　　正事办完了，谢祺一身轻松，庞主事走后，谢祺早就看到郭练桌上有副围棋，不由心痒。
　　”练阿兄，多谢你啦！你要是不忙，我陪你下一盘棋吧！“
　　郭练惊喜道：“甚好，不知阿祺妹妹你棋力如何？”
　　“嘿嘿，一般一般，勉强能走几盘。”
　　谢祺年幼，郭练让其先走，依照这个时期的规矩，白子先行。
　　她下棋很快，几乎是拿着棋就落子，棋风开阔凶狠。
　　谢祺是训练班培训出来的路数，下棋不讲究好看，只图杀敌求胜。
　　郭练的棋风反而非常稳健，两人有来有往，快两盏茶的功夫才下完一局。
　　郭练胜五子。
　　谢祺收好棋盘，笑道：“果然还是阿兄你更胜一筹。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咱们下回再战，下回阿兄你别让我啊！”
　　郭练苦笑，他哪里有让，刚开始互相试探，可能有轻敌之心，后面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可是奋力相搏，要不是谢祺不通规则，最后胜负难说。
　　郭练送谢祺出营，从后面士兵手上接过一串箬叶包着的饭团递给谢祺，谢祺没有推辞，高兴地接了。

　　谢祺进军营快一个时辰，营外三人早就等急了，见谢祺出来，连忙过来跟郭练行礼。
　　谢祺也将带来的一大筐福竹和写的食谱交给郭练。
　　郭练没想到她真的已经将福竹带来了，想着她过得艰难，人情世故倒是毫不含糊。
　　送走谢祺，郭练提着箩筐去见叔父，他觉得自己应该照顾照顾谢祺家的生意。
　　这么好的东西，不该送给亲友们品尝一二吗？
　　这会儿军中刚开完例会，营中无事，郭华在自己的营房看文书，见侄子拎着个箩筐进来，笑道：“又是你小友送来的？”
　　军中大多知道郭练有个忘年交，人年纪虽小，品貌行事却颇为出众。
　　刚在大帐中，听亲随跟他汇报小郎君的动向，他也没放心上。
　　这会儿还有心思开侄子的玩笑：“怎么，等不及家里给你看的息妇？自己看上一个？自己看上了也行，就是你看上的小娘子也太小了，等她长大，你侄子都娶息妇了，哈哈。。。”
　　郭练在军中练得脸皮不薄，他嘿嘿一笑：“要是家里给我找的息妇有阿祺一半聪慧贤淑，那我也欢喜。”
　　郭华笑骂：“你倒是知好歹，就不知你可配得上聪慧贤淑的好女子。”
　　郭练抖抖衣袍：“吾甚好，堪配好女。”
　　郭华哈哈大笑，放下文书，招手让侄儿过来：”来来，让我来瞧瞧我郭家好儿郎，拿什么稀罕物来孝敬我这叔父。“
　　郭练笑着递上一根福竹：”可不是个稀罕的好物，叔父您见多识广，可认识这福竹。“

　　郭华当然没见过。
　　说来也奇怪，按说豆腐西汉就被人做出来了，但硬是没有推广开。
　　西汉之后的八百多年，豆腐在国人的餐桌上不见踪影。
　　谢祺琢磨，要么是被发明者当宝贝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制作工具与生产力无法将豆腐的制作普及。
　　不管是哪种情况，反正豆制品在这个时代是奇货，就便宜谢祺了。
　　听着侄子将福竹夸得天花乱坠，又大方地说要请军中将官们共享好物。
　　郭华哪里不知道侄子的心思，他也有心尝尝，笑笑就应了。
　　郭练按谢祺写的食谱，交代厨子烧好鱼汤来炖。
　　军中鱼汤也是常做的，就是厨子手艺一般，做得不如谢祺做得香。
　　但被邀请来共品佳物的人，都察觉到今日的鱼汤味道鲜美过往日，福竹吃起来也十分味美。
　　当下人推崇食物当以软、烂、嫩为美，福竹完美的符合所有的要求，还格外细滑香浓，更妙的是能增添其他食物的风味。
　　又听郭练宣讲（照本宣科）了一番福竹的妙用，
　　当日尝过的将官，人人称赞之余，身有余资的，都请郭练牵线，他们要买一些寄回家中，给父母妻儿品尝。
　　郭练从善如流，因着不是所有将官都通文墨，郭练贴心的将食谱抄录若干份，随赠给众人。

　　等郭练的亲兵刘三郎跑到胡家台子交订单时，全村都惊动了。
　　江口大营一共二十七人下了订单，少则十斤，多则几十斤，郭练定得最多，定了足足一百斤。
　　谢祺一算，一共八百二十斤。
　　谢祺问坐在堂屋的刘三郎：“刘阿兄，你家小郎君跟各位将官说了价格没？”
　　刘三郎刚被招待了一餐饱饭，热乎乎的芋头汤泡饭，还有一小碟盐豆子添味。
　　见谢祺问，他马上站起身恭敬地答道：“小女郎，不敢当，您唤小人刘三郎，小郎君跟各位将官讲得清清楚楚，一斤福竹与一斤肉价同。“
　　”现荆州郡肉一斤约三百到三百五十钱不等，小郎君说了，因是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小娘子按三百五十钱收即可。”
　　谢祺点点头。将福竹价格卖得跟羊肉一个价，郭练还真是够意思。
　　现在的民间，鸡鸭鹅等禽类、鱼虾蟹等河鲜，在人们口中都不称其为肉。
　　一般说肉，就默认是指羊肉，猪肉称其为大肉或豚肉，狗肉就是狗肉，后两者有身份有家财的人吃得不多。
　　牛肉基本上没有。
　　当然，现在无论士人还是庶民，吃得最多的还是鱼，毕竟靠水吃水嘛！
　　市面上流通的肉，羊肉最是昂贵。
　　因为这笔团购订单，谢祺对现在有身份的这些人的购买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战乱未平，世道不稳，有些人一样能有钱有地位。

　　送走刘三郎，因胡矮子拿着做出来的福竹，去找自己的朋友们聊天去了。
　　谢祺和曾二娘紧急去找族长商议，石磨的及时到位变得越发急迫。
　　族长面对这天降大财，喜得眼睛都笑没了。
　　没石磨怕什么，又不是没工具，无非是没那么趁手。
　　谢祺觉得族长疯了，上千斤黄豆靠手一点点擂成浆，胳膊不要了？
　　族长拍着大腿叹道：“阿祺，咱们田舍汉只怕没收成，没进项，一家老小饿肚子，怕什么辛苦，听我的，就先用石臼，先将这八百来斤的钱粮赚到手。”
　　“等石磨做好了再做，万一贵人们不肯等了呢？一斗豆子换三石多稻米，这样的买卖要是丢了，祖宗都得从坟里跳出来打我。“
　　谢祺被逗笑了”哎哟！您这么大个人了，祖宗们还能打您啊？顶多骂您一顿！”
　　族长瞪了谢祺一眼：“挨骂就有脸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十六，你去跟村里人说说，有豆子换的人家，现在都去曾二娘家。”
　　“你们赶紧回去，怎么臼豆子，还得教教大伙，今日就开始做，天黑了就烧火把，反正都是做熟了的，摸黑也不耽误打臼，再明日赶着做一日，后日福竹晒干了，大后天就给贵人们送去。”
　　真是疯魔了，都不给歇息的时间啊！谢祺还想要为村里人的胳膊再努力争取一下，族长已经起身不理他，大步流星地出门去找几个族老去了。
　　谢祺无奈地叹口气，她也急着挣钱，但真没急到这个份上。

　　胡家台子位于一个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除了宅基地，可耕种的良田不多。
　　且旱地多过水田，这里又不兴种小麦和粟，旱地除了种麻就是种豆。
　　稻谷大部分要留着交税，村里人吃得最多的粮食就是豆饭。
　　所以跟大家说曾二娘家按市价收豆子，人人都愿意，每家都能拿出个上百斤。
　　谢祺摸查了一遍村里石臼的情况。也不是家家都有石臼，购置石臼也是要钱的。
　　三十七户人家，有石臼的只有十一家，平日，没有石臼的都是去有石臼的人家借用。
　　谢祺想了想，决定先跟村里换购一千斤，将江口大营要的福竹做出来，其他的不管族长怎么说，都等石磨回来再做。
　　跟村里人说好，每家先换三斗豆子，按市价一斗稻米换三斗豆子，曾二娘家没那么多去壳的稻米，再按舂米的损耗，补三成，也就是说，村民拿三斗豆子，换曾二娘家一斗三升稻谷。
　　众人听着谢祺小嘴巴拉巴拉地算给他们听，学过算术的孩子们也掰着手指算，村民交头接耳一起算。
　　不一会，有孩子就嚷嚷道，没错，没错，就是三斗豆子换一斗三升稻谷。

　　有村民嚷嚷：“谷子打出来，哪里只少三成，最少少四成，老六家的也太会算了。”
　　换购价格是曾二娘跟族长等人商量的，按市价换是给村里人的福利。
　　如果他们自己去集市上卖，一斗豆子最多只能换回两升稻米，要是去粮店，换购率就更低。
　　但谢祺还真不知道稻米加工过程中的损耗。
　　不等曾二娘和谢祺说话，有族老已经大声呵斥：“你家吃次米，恨不得连着稻壳一起煮了吃，还舍得舂那么细？城里的贵人吃的米，倒是去壳去得干净，你家吃得起吗？”
　　“谢家小女郎怜惜你们过得艰难，已经额外关照了咱们族人，要是谁不知足，做搅家精，那就将你家的豆子拿回去，不换了。”
　　发话的村民被家中的长辈按着锤了几下，锤完这多嘴的家伙，又给族长族老赔笑：“九叔，阿兄、这狗东西发昏了，回去我们再接着打一顿，您就消消气。”
　　村里人看着被打得锁着脖子的家伙笑。
　　族长道：“谢家小女郎善心关照你们，你们办事也得办得好看，豆子挑好的拿，泥巴树枝叶子挑干净，那些坏的、瘪的，太小的，也别拿来丢人现眼了。”
　　谢祺在心里为族长点赞，关键时刻，就得有族长这样通情理的人压着，才乱不起来。
　　村民听明白了，就被族长族老赶回去赶紧收拾，趁着天色还好，赶紧将豆子挑出来，给谢祺送过来。
　　被族长发作一顿，后面豆子就换得格外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