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8、请收起你的筹码

　　陆北辰选的地方，是京城顶级的会员制法餐厅“云顶”，坐落于CBD核心区摩天楼的顶层，俯瞰全城夜景，人均消费足以抵得上楚云舒母亲几个月的药费。

　　他存了心思。他要让楚云舒见识一下他的世界，用这纸醉金迷的鸿沟，微妙地施加压力，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从而更容易被他“俘获”。

　　楚云舒没有像样的礼服，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微微发白的白衬衫和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外面套着略显宽大的旧外套。当她出现在餐厅流光溢金、衣香鬓影的入口时，迎宾侍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审视。

　　陆北辰快步迎上来，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剪裁完美的休闲西装，价值不菲，衬得他越发俊朗耀眼。他看到楚云舒的衣着，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不是嫌弃，而是某种……失算的感觉。他预想过她的窘迫或者不自在，但她没有。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凌凌的，仿佛身上穿着的是高定礼服，而非这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寒酸。她的平静，反而让这奢华的环境显得有些可笑。

　　“走吧，位置我订好了。”陆北辰压下心中的异样，引她入内。

　　落座在靠窗的最佳位置，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来，如同散落的星河。侍者恭敬地递上菜单，厚重的皮质封面，没有标价，只有法文。

　　陆北辰熟练地接过，刚想用他惯常的、带着些许炫耀的姿态向楚云舒推荐招牌菜，却见她已经自然地拿起另一份菜单，垂眸浏览。

　　她的目光在菜单上快速扫过，然后抬头，看向侍者，用法语清晰而流利地开口，发音标准得让陆北辰都愣了一下：

　　“前菜，香煎鹅肝配无花果酱，主菜，普罗旺斯烩羊鞍，七分熟。甜品暂定，谢谢。”

　　她甚至没有询问陆北辰的意见，点完便合上了菜单，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自家食堂。

　　侍者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恭敬应下：“好的，小姐。”

　　陆北辰到了嘴边的推荐词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有些讪讪地合上自己那份菜单，对侍者说：“我跟她一样。”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第一招，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点酒时，陆北辰找回了些场子。他故意指着酒单上一款标价惊人的勃艮第特级园红酒，对楚云舒说：“这家的酒窖收藏不错，这款罗曼尼康帝的田块风格很特别，尝尝？”

　　他等着看她面对天价酒水的反应。

　　楚云舒的目光在酒单上停留片刻，抬起眼，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1990年份对于这个田块来说，并不是一个杰出的年份。春季霜冻影响了葡萄品质，导致单宁结构偏弱，陈年潜力有限。相比之下，隔壁这款1993年的李奇堡，虽然名气稍逊，但年份更稳定，更能体现风土特质，性价比也更高。”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个人偏爱1990年那种相对柔顺易饮的风格，就当我没说。”

　　陆北辰拿着酒单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烫。他哪里懂什么1990年霜冻，什么单宁结构？他只知道这款酒够贵，够有面子！他再次在她面前，像个无知的小丑。

　　一旁的侍酒师眼中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忍不住附和：“这位小姐说得非常专业！1990年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很多资深收藏家都更青睐93年的李奇堡。”

　　陆北辰：“……”

　　他几乎是咬着牙，维持着风度对侍酒师说：“那就按这位小姐说的，93年的李奇堡。”

　　侍酒师躬身退下。

　　餐点一道道上来，精致如艺术品。楚云舒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动作优雅自然，仿佛这一切早已融入她的骨血。她吃得不多，更多的是在品尝。

　　陆北辰试图找些话题，从赛车说到最新的科技产品，再到他去过的各个国家的趣闻。楚云舒偶尔会回应几句，她的见解总是能一针见血，甚至能指出他话语里因为不求甚解而产生的谬误。

　　一顿饭下来，陆北辰感觉自己不是在享受约会，而是在进行一场全方位的智商和见识碾压。他那些曾经在别的女孩面前无往不利的“筹码”——财富、见识、生活方式，在楚云舒面前，变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她就像一个冷静的考官，而他，是个漏洞百出的考生。

　　结账时，账单上的数字令人咋舌。陆北辰习惯性地拿出黑卡。

　　楚云舒却在这时，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同样旧旧的皮质钱包。

　　“AA制。”她说着，从里面数出刚好一半的现金，推到他面前。那些现金，有零有整，叠得整整齐齐。

　　陆北辰看着那叠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楚云舒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陆北辰，你请我吃饭，我来了。但我不需要你为我买单，尤其是用你父亲的钱。”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惊雷，炸响在陆北辰耳边。

　　她知道了！她知道他的一切都来源于家族，来源于父亲！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撕开了他看似风光无限的生活下，那最不堪、最无力的一面——他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挣来的。

　　愤怒、羞耻、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瞬间涌上陆北辰的心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脾气。

　　但当他看到楚云舒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所有的火气又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以及……一种更加汹涌的、想要真正征服这个女人的渴望。

　　她没有欲擒故纵，她是真的，从骨子里，不在乎他拥有的这些东西。

　　他默默地收起那张黑卡，也没有去动楚云舒推过来的钱，只是对侍者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处理。

　　离开餐厅，夜晚的凉风一吹，陆北辰清醒了不少。他看着身边沉默走着的楚云舒，霓虹灯的光影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流转。

　　“楚云舒，”他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认真，“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正眼看我？”

　　楚云舒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陆北辰，收起你那些对付普通女孩的筹码。”

　　“它们对我，无效。”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陆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而他渴望拥有的，是那个女孩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正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