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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第十九章暴政风云武林裳(1-2节)
金猪夜砚著
第一节永乐暴政
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初夏,黄山山脉余脉云雾如练,缭绕于青峰翠谷之间。
歙县搁船尖下,石门洞开,宛如天工凿就的秘境。山风穿岩而过,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仍在诉说着百年来此地埋藏的刀光剑影——北宋方腊曾在此聚义,元末红巾军郭子兴亦由此点燃反元烽火。
如今,一位身着素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携妻带子女悄然踏入这片古老的土地。
他名唤“张九渊”,实则是退隐江湖三十年的张无忌。
同行者中,有他相伴三十多年的妻子赵敏,她今年五十,却风韵犹存,眉宇间仍透着当年蒙古郡主的英气;次子张思汉,年方二十一,身形挺拔,目光沉静,自幼随父习武,根基扎实;小女张思蒙,年方十二,灵动聪慧,常伴母侧,喜欢研习医术医理,也爱好武术。
张无忌今年五十三,虽黑发添白,仍容光焕发,斗志不减。
他们此行的目的非为避世,而是在这片曾燃起无数反抗暴政烈焰的中国明教旧址再次点燃光明圣火,立“光明新教”、建“光明武馆”、传“仁济医堂”——以教传德、以武济世、以医救人。
张无忌深知,真正的武道,不在杀伐,而在止戈。他曾亲历元末乱世,目睹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暴政横行。后来虽远离明朝权力纷争,但当洪武帝驾崩、建文新政推行未久便遭颠覆之际,他心中那团“济世度人”的火焰,再度被点燃。他不愿再看忠良蒙冤,百姓受苦,遂决意以隐者之身,行仁者之事,救百姓之难。
他们先是租了间民房,后又怕骚扰百姓,便在黄山石门深处找到了一座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的寺庙,将其重新装修。
几个月后,一座简朴却不失庄严的“光明新教”教堂悄然落成。青瓦白墙,匾额上书“光明新教”四字,笔力雄浑,出自张无忌亲笔。教内设教堂、武馆、医堂、练功坪、藏经阁、药庐,皆由赵敏亲自规划布局。
赵敏不仅通晓兵法谋略,更精通机关术数,将教馆设计得外松内紧,暗藏机括,既可防外敌侵扰,又能庇护流民暂避。
张无忌和二儿子、小女儿,无不对赵敏又钦佩又尊敬。
四人分工。
张无忌负责将功夫和医术分别传授给二儿子和女儿;张思汉主学武;张思蒙主学医;二人武医兼学。张无忌还要辅导女儿读书,更要处理教堂、武馆、医馆、国计民生等一切事物;赵敏则负责内务和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有空时也给丈夫和孩子们提提建议,力求圆满。赵敏提出家庭七字总则:为国、为民、也为家。
无人反对。
张无忌自知这么多年来和家人们聚少离多,愧对妻子和两个儿子,更愧对女儿张思蒙……她在蒙古、蒙雨、蒙狼中出生……在娘胎里经历了群狼大战……两岁时被母亲撇下寻父……九岁时才得见父亲……
张无忌每每想起这些,愧疚难当。
他自见到张思蒙,便视若掌上明珠,手捧怕化,日夜不离……他立志将毕生所学武功与医术,倾囊相授给一双儿女。张思汉已在蒙古国子监高中毕业,不愿再读,张无忌和赵敏也不勉强。
张思汉自小对武功、尤其是父亲的“绝顶神功”敬若神明,对医术也颇有兴趣。他在蒙古时就除了自学医术,还一个人研习《九阳真经》残篇,也练成了一身内力,只是从不显露。张无忌和赵敏也不知他的真实功力。张思蒙则在黄山歙县上卫校,一边完成学业,一边随父学医。
黄山石门草地上,张无忌正在试探儿子的武术功力。
他站着不动,随便张思汉拳打脚踢,挥掌发力……几招下来,张无忌竟岿然不动。
张思汉使出自练的九阳神功,向父亲胸前连掌击出……不料,父亲皮肤骤然泛青,一层薄如蝉翼的冰膜浮现在皮肤表面,如厚冰般结实,硬生生挡住张思汉的九阳劲力,身体却未伤毫毛……哈哈,这正是当年厉孤玄对付他和周芷若的玄冥冰狱阵……后来在古墓中,他也跟黄衫女学会了。
张思汉再连发八掌……
张无忌仍稳如泰山……
就在张思汉再从后侧欲发出第九掌之际,张无忌猛吸一口气,手掌运气,只发三成功力,自腋下往后推出……只听得后面“噗通”一声,张思汉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这正是他在古墓中自研与周芷若一同击败厉氏兄弟的“太虚寒渊掌”。
张无忌哈哈大笑,赶紧上前扶起儿子,“你就这点三脚猫功夫?”
张思汉浑身疼痛,脸胀得通红,“儿子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张无忌再次大笑,嘱咐儿子:“你虽有学武天赋,但还需从头练起。”
张思汉重重点头。
自此,每日寅时三刻,晨光未现,张思汉便已在石门练功坪上盘膝而坐,运转《九阳神功》心法,寒暑不辍,十年如一日。
张无忌亲授其太极阴阳之道,教他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又传其“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诀,令其掌握借力打力、移形换位之妙;更有古墓派的玄冥冰魄掌以及融合他的九阳神功演化出的“太虚寒渊掌”,掌风所至,寒热逼人,可瞬间冻气凝冰,又可瞬间转化为火烤全羊,深寒与高热交替,可致人脱皮剔骨;还有轻功“寒霜流月步”,如月下孤鸿,瞬间百丈。
张思汉看得入神,对父亲的武功是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习武之路从无坦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张思汉初练“太虚寒渊掌”时,因内力不足,反被寒毒侵体,连续七日高烧不退,四肢僵冷。赵敏彻夜守候,以银针导引、药灸温补,甚至派人冒险深入雪山悬崖采撷千年雪莲,为儿子熬制药汤为其驱毒。张无忌亦暂停授课,亲自为其运功疗伤,父子二人手掌相贴,真气流转,整整三昼夜,未曾合眼。最后一夜,山风呼啸,屋外雷雨交加,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三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张思汉醒来第一句话竟是:“父亲,我能继续练了。”赵敏一直鼓励,任劳任怨,从无半句怨言责怪父子。
就这样日日苦修……练了就受伤,伤好了又练……每一个寒冬腊月,张思汉都在冰瀑之下站桩,雪花凝结眉发,岿然不动;每一次盛夏酷暑,他都在烈日中演练剑阵,汗水浸透衣衫,滴落在石板上,蒸腾成雾。
张无忌从不言赞,只在深夜批阅弟子笔记时,偶尔在弟子张思汉的册页边缘写下一句:“今日进益甚速。”
这便是他对张思汉最大的肯定。
就这样持续练了十二年,张思汉武功,初有成效,但还不及父亲十之有一。父亲出去武馆、传授医术、助力朱棣、救出建文、寻找蛛儿、去看不悔……他仍独立于石门,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雪淋,从不停歇。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赵敏与张思蒙在背后默默撑起的整个家业。
赵敏虽不再执掌兵马,却以智谋维系武馆运转。她设立“光明善堂”,收容因战乱逃难的孤儿寡母,又传授农民耕读技艺,还开设“义医馆”,由张思蒙协助调配药材,免费为周边村民治病疗伤。每逢灾年,她便组织弟子开仓放粮,赈济饥民……他们只赚富人和中产人的钱,且从不高价,服务周到,不厌其烦。收入除了日用就是救助贫民。百姓不知“张九渊”是谁,却口口相传:“黄山有张神医,救苦救难,光明普照。”
张思蒙虽年少,却极有天赋。她不仅继承母亲的聪慧,更能理解父亲“以武止戈、以医济世”的深意。她在药庐中研制出“宁心散”,专治因惊吓恐惧导致的心脉紊乱,曾救活一名被官兵追捕吓至昏厥的书生;又改良“寒霜流月步”轻功为女子所用,创出“流霜舞影步”,轻盈灵动,适合女子防身护卫。她常说:“武功若不能助人,练它何用?”
时光流转,建文已去,转眼到了永乐三年(1404年)。
朱棣两年多前篡位登基,对建文旧臣、旧制、旧宫展开血腥屠洗:方孝孺拒绝为他写登基诏书被诛十族,八百余人牵连丧命;齐泰、黄子澄被满门抄斩,血染金陵;建文旧部文武被屠戮近万人;建文帝推行的宽政仁治尽数废除,严刑峻法复行天下;南京皇宫被焚烧成灰,耗空国库迁都北京;派人在河北等地频繁征调十余万民夫修建永乐新皇宫;又征数十万兵士北伐南征,开疆拓土……百姓重回疾苦,民间怨声载道。
他父皇朱元璋节俭持国、辛苦三十多年打下的大好江山,不到两年几乎被他挥霍殆尽,他又加重平民的徭役负担。他就是个败家子、败国贼。
永乐元年(1402年),山东、河北等地又遭遇旱灾蝗灾,粮食大幅减产,朝廷虽曾赈灾,但后续因迁都北京、北征蒙古等需求在当地征民征军,当地又大量缺乏劳力,留守百姓苦不堪言。山东、河北等地因连年战乱、劳力被征、徭役加重,还因修建“永乐明宫”死伤无数,频发民变。靖难之役后,河北一带的老百姓并不买账,他们视朱棣为叛逆,拒不配合其修宫和北伐军事行动,朱棣一怒之下,竟在河北大开杀戒,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河北出现了大片荒芜的农田。
消息传至黄山,张无忌抚须长叹:“天下又将大乱矣。”张思汉跪于堂前,恳请出山:“父亲,民心已失,若再无人主持公道,恐有更大劫难。”张无忌沉吟良久,终点头应允:“可行动,但不可动刀动枪。”
于是,“光明武馆”在张思汉的带领下,开始悄然介入时局。他们不举旗造反,不结党营私,而是以“民间义士”身份,行“隐护忠良”之事。凡有建文旧臣家属逃亡至此,皆被秘密安置于武馆后山村落,改名换姓,授以技艺,助其安身立命。
张思汉亲率精锐弟子,夜行千里,护送多名重要人物南下闽粤,途中巧施计策,屡次避开锦衣卫追捕。
一次,一名建文朝御史之子被锦衣卫密探围困于徽州城外,张思汉仅带两名弟子前往救援。他并未正面冲突,而是利用“寒霜流月步”潜入敌营,以“太虚寒渊掌”冻住水源,使追兵断水自乱;再散布谣言称官兵勾结盗匪,激起民愤,迫使地方官府出面调停,最终趁乱救人脱身。全程未伤一人,却令敌方互掐,损兵折将,狼狈不堪。
更令人称奇的是,光明武馆还通过民间渠道,广泛传播建文新政的理念:轻徭薄赋、减免苛税、兴办义学、优待儒生。这些思想以歌谣、评书、药方笺等形式流传乡野,深受百姓欢迎。许多地方官员虽奉旨查禁,却发现民众早已人心归附,难以压制。有人上报朝廷称“黄山有妖言惑众者”,但经查并无反迹,反倒发现该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反称官方“谣言惑众”……只得灰溜作罢。
张无忌深知,若与朝廷正面抗衡,必致生灵涂炭。因此,他始终坚持“以德服人、以智取胜”的策略。他曾命张思汉伪装成游方道士,混入京城,在各大茶馆酒肆讲述“仁政方得民心”的历史典故,暗讽永乐暴政;又让赵敏联络江南商贾,以资助“光明善堂”为名,建立地下情报网,及时掌握朝廷动向。
最为关键的一役发生在永乐四年(1406年)冬。朝廷欲在安徽、江苏等地再征调十万民夫,修建北平皇宫,沿途强抓壮丁,鞭笞致死者无数。消息传来,张思汉果断下令:“救民即护国。”
张思汉率三十名高手乔装成运粮队,潜入工地,夜间释放囚徒,并留下大量粮食与药品。同时,派人伪造工部文书,谎称皇帝下诏暂缓工程,造成混乱,迫使监工暂时撤退。粮食与药品悉数藏于黄山。
事后,朝廷震怒,派钦差大臣前来调查。张思汉早有准备,亲自出面接待,态度谦恭,献上武馆自制的养生茶与《道德经》注疏,并坦言:“吾等不过山野闲人,唯愿百姓安康。闻贵使远来辛苦,特备薄礼,聊表敬意。”钦差见其居所简陋,言行诚恳,又查无实据,到处搜查,也找不到丢失的粮食和药品,只得悻悻而归。
钦差大臣回京奏报称:“黄山之地,唯有善举,不见逆贼。”
自此,朝廷虽知张九渊的“光明武馆”影响力日增,却始终找不到发难理由。相反,因其救灾扶弱、劝学农桑、兴办教育,深受百姓爱戴,连一些正直官员也暗中称赞。甚至连朱棣本人,在听闻某地大旱,唯黄山周边百姓安然度荒后,也不得不说:“彼处似有贤人治世。”
张思汉并未就此止步。
他召集各地志士,在武馆内编纂《光明政要》一书,系统总结建文新政之利,提出“轻刑省赋、重教养民、选贤任能、节用爱物”四大纲领,并秘密刊印数千册,分送天下书院与地方乡绅。此书虽不敢公开署名,但字里行间皆显大家风范,被读书人誉为“当世治国宝典”。张思汉在此过程中迅速成长,不仅武功臻于化境,更在谋略、识人、断事方面展现出非凡才能。他主张“不动干戈而定天下”,提倡“以舆论引导民心、以善行积累声望、以教育培育未来”。
他曾对父亲说:“真正的胜利,不是击败敌人,而是让敌人无法成为敌人。”
赵敏则始终是这个家族最坚实的后盾。她不仅管理内外事务,还在关键时刻献上奇策。例如,当朝廷怀疑武馆私藏兵器时,她立即组织弟子打造数百副农具,对外宣称“以武强身,务农为本”,并将所有武器封存于山腹密室,表面只练拳脚功夫。她还教导张思蒙学习律法典章,以便应对官府盘查,真正做到“行于无形,藏于无迹”。
二十二岁的张思蒙也在来中国十年后完成了她的第一次政治任务。她得知一名被通缉的建文朝太医藏身婺源,便独自化成村姑,带着药箱跋涉几十里,以其精湛医术赢得当地里正信任,成功将太医接入武馆庇护,归来时,她脸上沾满尘土,却笑得灿烂:“娘,我做到了。”这名太医后来成为“仁济医堂”中流砥柱,还带来了几名建文朝的太医同事。
张无忌看着儿女双双成长,心中欣慰。他在一个雪夜写下一段话:“吾毕生所求,非权势,非复仇,唯愿世间少一分苦难,多一分光明。今日见思汉持正守义,思蒙仁心济世,思明驻守边疆,吾志已成。”
岁月荏苒,光明武馆的影响如春雨润物,悄然遍及江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慕名而来,学习武功的同时,也接受“仁、义、礼、智、信”的五字教诲。武馆不再只是一个习武之地,更成为一处精神灯塔,照亮着乱世中迷茫的人心。
而张无忌与赵敏,虽已年迈,却依旧每日清晨并肩立于石门之上,看朝阳破云而出,洒满群山。他们知道,真正的光明,不在一人之力,而在代代相传。
张思汉已成为新一代管理领袖,带领弟子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张思蒙则立志编撰一部《仁济医录》,将父母所传医术普惠。
永乐十九年(1421年),紫禁城三大殿突遭雷火焚毁,举国震动。有大臣借此鼓吹“天罚奸佞”,要求彻查“悖逆之人”。
此时,一道匿名奏疏悄然送达皇帝御前,内容痛陈苛政之弊,呼吁恢复建文宽仁之政,并附有一幅《天下民生图》,详列各地疾苦。朱棣阅后久久不语,最终下令减免三省赋税。无人知晓此疏出自何人之手,但江湖传言,乃“黄山张九渊”所献。而事实上,这是张思汉与张思蒙兄妹合力撰写,经赵敏润色,由一位退休御史转内宫递呈。
从此,朝廷对黄山一带更加忌惮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武装集团,而是一群以德服人、以行证道的仁者。他们不争一时胜负,却赢得了万民心声。
多年以后,当后人提起那段动荡岁月,总会说起一个传说:在黄山深处,有一座名为“光明”的武馆,那里住着一位白发老者和他的家人,他们不问王侯,不求名利,只以武止戈,以善化恶,让黑暗中的百姓看到了真正的光明。
而那块镌刻着“光明武馆”四字的石碑,历经风雨,始终屹立不倒……
如同一种信念,静静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牺牲与希望的故事。
第二节风起云涌
永乐二年(1404年)。
三月,春寒料峭。
西北边陲的云栖谷,却因特殊的地势,已然透出些许春意。
溪水潺潺,破开薄冰,携着碎玉般的冰碴欢快奔流。两岸的桃树结满了花苞,几点早开的粉色在灰褐色的枝桠间怯怯地探着头。竹林摇曳,沙沙作响,与溪水声相应和,愈发显得山谷幽深静谧。
几间简陋却整洁的茅屋依水而建,屋顶炊烟袅袅,融入山谷间淡淡的如轻纱般的晨雾之中。
早晨,院中,一老者正在演练拳法。动作舒缓,如云卷云舒,圆融连绵,似慢实快,蕴含着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浑厚内力,却又含而不露,引而不发。正是退隐多年的明教前教主、今黄山光明新教教主张无忌。
他和妻子、儿子、女儿一家来到云栖谷“光明新教”分堂视察工作。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眼角也添了些许细纹,鬓角微染霜华,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温润中透着洞察世事的深邃。他一身粗布灰衣,与寻常山野村夫无异,唯有行止间那渊渟岳峙的气度,暗示着他不凡的经历。
一套太极拳堪堪打完,他徐徐收势,周身气流随之平复,仿佛方才那搅动风云的气势只是幻影。他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南京,是京师的方向,目光悠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建文仁心,天下初定,但朱棣以藩王逆取皇位,改元永乐。朱棣根基未稳,建文旧臣或死或逃,然人心岂能轻易臣服?锦衣卫横行,到处抓人,各种罗织罪名,这江湖,这天下,怕是难有真正的宁日。
“父亲!”一声清朗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张思汉疾步而来,他身姿挺拔,眉目疏朗,酷似张无忌年轻时的模样,但性情却更为沉静内敛,一身短打劲装更显干练。
他手中紧握着一封书信,信封之上隐隐有火漆印记。
“方才在山谷口遇一樵夫模样的人,将此信塞与我便匆匆离去,身形极快,说是少林空闻方丈亲笔,务必交到您手中。”张思汉语速略快,显然是知此事非同小可。这云栖谷位置隐秘,外人极难寻到,来人竟能直抵谷口,绝非寻常樵夫。
张无忌接过信笺,触手微沉,信封竟是特制的厚韧棉纸。他拆开火漆,抽出信纸,展开细读。信上是他熟悉的、沉稳端方的空闻方丈笔迹,然而所述内容,却令人心惊。
“张教主钧鉴:暌违久矣,山门远眺,常念清风。然今江湖遇难,不得不冒昧致书。近日,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暗中派其心腹太监鱼吕与西域邪派设立‘监武派’,大肆拘捕武林正道人士。武当紫阳真人当年因曾教建文太子养生功法,被构陷以‘巫蛊诅咒’今圣上之罪,已押入北镇抚司诏狱,受尽酷刑;峨眉灭绝师太高徒静玄师太因率弟子反抗诏狱,爪牙无故擒拿其门下女弟子,亦被重手拿下,秘密掳至京师,下落不明;更闻有隐秘杀手组织‘潜龙宗’少主冷无痕、冷无涯兄弟之高徒受雇于张贵妃,欲掌控刚封的太子朱高炽,意图将来携天子以令诸侯;朝廷现在要控制整个武林,签订受降盟约……江湖危矣,苍生倒悬。
盼教主念及天下苍生,再次出山,前往少林,力挽狂澜?
老衲深知教主归隐之志,然世事如棋,身不由己,岂能独善其身?阿弥陀佛。”
字字沉重,如巨石投入张无忌心湖。他的眉头渐渐紧锁,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诏狱、构陷、绑架、刺杀……这些他本以为早已远离的权谋诡诈、血腥厮杀,终究还是借着这永乐改朝换代的动荡,再次汹涌扑来,还与西域监武派互相勾结。尤其看到紫阳真人与静玄师太的遭遇,更是令他胸中一股郁愤之气翻涌。紫阳真人乃张三丰祖师爱徒,与他感情极深。静玄师太亦是正直刚烈之人,他们皆乃武林耆宿,竟遭此无妄之灾!自朱棣去年称帝后,他本发誓不再管江湖和朝廷之事,一心只想经营好光明新教、武馆、医堂这些正道事业,然朱棣却利用魔教邪派剿灭武林正派,对宫中暗斗和有人对太子不利却不察,致使江山再度凋敝,百姓再遭困苦……这些破事,令他想来就气愤填膺,头痛难忍,他很难再旁若无事。
这个什么“潜龙宗”少主冷无痕、冷无涯兄弟,早已被他当年在光明顶废去武功,后来被厉孤冥在地牢里救出,因在厉孤玄、厉孤冥兄弟面前放走了自己和周芷若,被朱元璋一气之下撤去了锦衣卫内训之职,兄弟多年未现,如今却又冒出其高徒受雇于张贵妃?难道他们是另投新主?
不管怎么回事,总之风云再起……
他目光掠过山谷:盛开的桃花、潺潺的溪流、摇曳的翠竹、绵延的群山……
妻子赵敏此刻正在厨房内准备早膳,一切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这是他舍弃了多少又奋斗了多少才换来的平静生活?
然而,这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江湖从来不是避世之所。
只要有人,就有纷争;只要有人,就有正邪;只要有人,就有需要守护的道义。
他从不偏向人,只偏向道义,相信自古以来邪不压正。
他将信纸置于一旁石桌上的小火炉中,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为灰烬,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焦糊的气味。
“看来,天下终究无法太平。”
他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更有一种早已预料的宿命感,“我本欲让你们从此远离江湖恩怨和朝堂纷争,好好经营事业,帮助百姓,平安度日,不想再掺和这些破事。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弄人,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张思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从厨房走出来。
她年方二十四,继承了母亲赵敏的明艳容颜与聪慧灵秀,眉眼间却又自有几分父亲的仁厚与恬淡。因在蒙古长大,没有父亲的庇护,自幼体弱,后来张无忌回蒙古后教她修习九阳神功与调和气血,竟让她在内功与医道修行上展现出惊人天赋,尤其擅长以九阳真气辅以针灸药石为人疗伤治病。
“爹,您方才心绪波动,气血又有些浮动了。”张思蒙将药碗轻轻放在父亲面前,眼中满是关切,“这碗宁神汤您趁热喝了。这些年您旧伤时有反复,一直以内力强行压制,实非长久之计。”她心思细腻,虽未看到书信,但从父亲和二哥的神情中,已察觉必有大事发生。
张无忌接过药碗,微笑着点点头,安慰女儿道:“些许旧疾,不足挂齿。你调的药甚好,我连续喝了几天,目前已无大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双儿女,神色转为凝重,“倒是你们……蒙儿,汉儿,若我们不得不再次踏入那纷扰红尘,你们须得明白一点——江湖险恶,远超你们想象。真正的武功高下,并非全然在于招式精妙或内力深厚,更在于心术正邪,在于明辨是非,在于知进退、存慈悲。匹夫之勇,不过溅血五步;仁者之勇,方能长安天下。”
张思汉闻言,毫不犹豫,撩衣跪地,向父亲郑重叩首:“父亲!孩儿虽久居山谷,亦常听父母您们讲述当年江湖事,深知正道沧桑。如今奸佞当道,残害忠良,武林同道蒙难,国本动摇。孩儿一身武艺,乃父亲亲授,我愿随父亲出山,略尽绵力,匡扶正义,虽万死而不辞!”他声音铿锵,目光坚定,成熟的脸庞上,洋溢着热血与担当。
张思蒙亦躬身行礼,柔声却同样坚定地说道:“女儿虽不喜争斗,但也愿以所学医术,救治伤患,抚慰生灵。女儿是张无忌和赵敏的女儿,是武当太极和九阳神功的传人,绝不会堕了父母的威名,贪生怕死。女儿定当以绵薄之力,不负所学。”她手中悄然捏紧了一根细长的碧玉箫,箫管在晨曦下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张无忌凝望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一双儿女,眼中神色,复杂万千……有欣慰,有骄傲,但更深的是难以言喻的忧虑与心疼。他知道,孩子们已做出了他们的选择。而一旦踏出这云栖谷,参与武林中事,便是再次踏入了波谲云诡的江湖与朝堂漩涡,前路凶险难测,血雨腥风必将随之而来。他本欲为他们隔绝这一切,而身处在这变幻莫测的世道里,却终究是未能如愿。
他问赵敏意见。
赵敏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与朝廷和好,日子刚刚过好点,你们又要去蹚武林和朝廷这趟浑水。”
赵敏说得句句在理,张无忌哑口无言。
他望向一双儿女,像是求救……
张思汉懂事地跪下,“母亲,儿子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岂有不行江湖道义之理?”
张思蒙也孝顺地跪下:“母亲,父亲一生讲江湖道义,若是见死不救,何谓英雄?女儿自小蒙母教育,说大哥和舅舅的抗明之功,外公一生为元捐躯……可女儿觉得,父亲,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你们两个的意思,是支持你们父亲再出江湖?再去朝廷送死?”赵敏气愤地指着两个败家儿女,“如今不是昔日的武林正派,他们现在不讲道义,朝廷宵小与江湖邪派勾结,以监视、构陷为能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敏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子女好、为家庭好。但我张无忌,生来就是血性男儿,要么不知,要么不见,就如同在蒙古十七年。如今,知了见了,却很难不管。”
二人争执不下……
张思蒙、张思汉、张无忌提出一家人投票——谁反对?谁支持?
赵敏一气之下走进厨房,不再理他们。
明知这投票,她一难敌三。
张无忌与儿女会心一笑……
张无忌使个眼色,让女儿进去安慰。
张思汉也懂事地走进厨房。
这一儿一女,一番拉扯磨……赵敏无奈,一口难敌三嘴,只好沉默,不再说话。
“好。”
张无忌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你们母亲,无论她同意不同意,我们三个收拾行装,明早出发去嵩山。”
张思汉与张思蒙兄妹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与一丝对未知的紧张。
他们转过身面向张无忌,齐齐应道:“是,父亲!”
这一去,非但要直面锦衣卫、监武派、潜龙宗这些明枪暗箭,恐怕更会牵动那段张无忌不愿再回首的与明教、与江湖、与朝廷之间千丝万缕的过往。
风,再起于云栖谷之木,桃花飘摇。
江湖风云,必将再次吹卷天下。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山谷中清冷的寒气,涌入肺腑,带着桃花的微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他缓缓站起身,身形虽不高大,却仿佛能撑起这片渐起的风云。
张无忌转身,再次望向那东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直抵那暗流汹涌的嵩山……他将太极拳的起手式缓缓拉开,这一次,动作间却隐隐有风雷之声暗涌。
云栖谷的宁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谷风渐起,吹落桃花瓣片片,如雨纷飞,掠过他坚毅的侧脸,落入潺潺溪流,奔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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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元末明初一代英雄明教教主张无忌退隐之后的生活和工作。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