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13、折中之策

　　次日，林灼工作室。

　　气氛比前一天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等待宣判的紧绷。当周铭再次带着助理出现在会议室时，林灼和如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沈聿的回应来了。

　　“林小姐，如女士，”周铭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职业姿态，将一份新的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根据昨日沟通，沈总方面提出的修改方案。”

　　林灼接过文件，直接翻看关键条款。

　　合作期限已修改为：固定六个月。到期后如需续约，需经双方协商一致。任何一方无权单方面决定续约或提前终止（因对方重大违约除外）。
　　——她赢得了初步的稳定性和尊重。

　　双方义务部分，关于沈聿方的义务被明确为：“在合作期间，若林灼方因本协议身份遭遇明确且恶意的攻击、骚扰或资源挤压，沈聿方有义务提供必要且及时的响应与庇护。”
　　——“必要且及时”的最终解释权依然模糊，但至少将责任白纸黑字地确定下来，不再是空头支票。

　　变化最大的是行为规范。

　　·删除了 “未经沈聿先生书面同意，不得有任何肢体接触” 的条款。
　　·取而代之的是：“双方在公共场合的互动，应在‘合理且必要’的范围内进行。林灼方可基于情境进行适当临场发挥，以确保互动自然可信，但需确保不偏离预设核心口径。具体尺度，由沈聿先生在现场酌情判断与引导。”

　　林灼的目光在“由沈聿先生在现场酌情判断与引导”这一行字上停留了片刻。他让渡了“书面同意”的死板程序，却将最终裁定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从“事前审批”变成了“现场掌控”。这依然是控制，只是换了一种更灵活、也更考验她临场反应和能力的方式。

　　“周助理，”林灼放下文件，脸上看不出喜怒，“‘必要且及时’，以及‘合理且必要’的最终解释权，似乎依然归属于沈先生？”

　　周铭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坚定：“林小姐，这是沈总的底线。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但任何商业合作都需要一个最终的决策机制以确保效率和风险可控。沈总承诺，他的判断会基于共同的利益——即维护这段‘关系’的正面公众形象。”

　　他将“信任”和“共同利益”抬了出来，巧妙地包装了权力的本质。

　　林灼沉默。她知道，这已经是沈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承认了她的价值，给予了她在框架内舞动的空间，但牵引线，始终握在他手里。再争下去，就是不知进退了。

　　如姐在一旁欲言又止，显然也对那最终的判定权心存芥蒂。

　　林灼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话题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关于‘必要且及时’的响应，是否可以建立一个更明确的沟通机制？例如，设立一个紧急联络通道，确保在遇到突发情况时，信息能第一时间传递到能做决策的人那里，而不是在层层汇报中延误时机？”

　　她没有挑战最终的裁决权，而是试图优化执行流程，让那模糊的“必要及时”能更快落地。这是她在认清现实后，采取的更务实的策略。

　　周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快便掩去。“这一点可以加入补充条款。我会确保有一条直接与我对接的紧急通道，7x24小时保持畅通。”

　　“好。”林灼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合同，“关于公共场合的互动，我接受‘现场判断’的原则。但我需要确认，我的‘适当临场发挥’只要不偏离核心口径，不引发负面舆论，就应被视为合作的一部分，而非违约。”

　　她在为未来可能出现的、超出脚本的“即兴表演”争取合法性。

　　“可以。”周铭记录下來，“只要基于专业素养，以维护共同形象为前提。”

　　主要的分歧点，在双方的进退之间，似乎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接下来的时间，双方律师就修改后的条款细节、违约责任的具体界定、保密协议的强化等进行了更细致的磋商。气氛不再像昨天那般剑拔弩张，但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依然充满了谨慎的较量。

　　林灼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只在关键处提出自己的意见。她看着那份被反复修改的合同，感觉它像一座正在被精心雕琢的牢笼，华丽而坚固。她为自己争取到了稍大一点的活动空间，但栏杆依然存在。

　　当会议接近尾声，所有重大条款基本确认时，周铭做最后陈述：“林小姐，沈总很欣赏您的专业态度和为达成合作所展现的诚意。这份修改方案，体现了沈总对这次合作的重视，以及对您个人能力的认可。”

　　林灼微微颔首，脸上是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请代我感谢沈先生的认可。我们也期待合作顺利。”

　　她心中明镜似的，这份“认可”是基于冷冰冰的价值计算。但无论如何，她在这场不对等的博弈中，守住了最基本的尊严，也撬动了一丝缝隙。

　　送走周铭一行，会议室里只剩下林灼和如姐。

　　“算是……赢了吗？”如姐舒了口气，语气带着不确定。

　　林灼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没有赢家，只是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暂时接受的交易。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保护和一部分自由，他得到了一个更‘逼真’的合作对象和最终的控制权。”

　　她转过身，眼神恢复了工作中的锐利：“准备最终签约吧。真正的考验，在合同之外。”

　　那份名为“合作”的精密算法，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编程。接下来，就是运行和调试的阶段了。而她和沈聿，都需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演好这场被代码严格定义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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