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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军纪初立严,娘子军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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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营门口的火堆还没熄。
李秀宁从主帐出来时,昨夜那句“这位女将军,不像骗人的”还在耳边。她没多想,径直走向东营。泥地上印着杂乱脚印,新兵们睡得横七竖八,有人抱着草席打呼,有孩子缩在母亲怀里啃冷馍。
马三宝拄着拐杖迎上来,右手指节红肿,手里抱着新做的登记册。
“公主,昨晚清点过,逃了六个。”
“都是什么人?”
“两个老弱,说是撑不住;三个青壮,登记时填了假名;还有一个辅役队的妇人,带着三岁娃跑了。”
李秀宁停下脚步,“查路线了吗?”
“往西去了。那边是丘家的地盘,怕是被人收买了。”
她点头,“不追。跑了的是不信我们,留下的才是能用的人。”
两人走到粮仓前,几个辅役队员正在搬米袋。一个老兵模样的汉子趁人不备,顺手抓了一把柴薪塞进怀里。旁边人看见了也不敢吭声。
李秀宁站住,“把他叫过来。”
那人被带到跟前,低头不语。
“拿柴做什么?”
“……夜里冷。”
“营里每十人发一捆柴,记工分可换厚毯。你没去领,偷拿公物,知道该当何罪吗?”
“我就是顺一下……又不是大事。”
李秀宁看向何潘仁,“三大铁律第一条是什么?”
何潘仁脸色难看,但还是开口:“擅动粮秣、私分物资者,逐出军营。”
“执行。”
何潘仁咬牙,亲自拿了军棍。二十杖下去,那人裤子破了,腿上出血,一声没吭。
打完,李秀宁说:“人不赶走,伤好了继续编入辅役队。柴薪照发,工分另算。”
全场没人说话。
中午,校场集合。
三千多人站在泥地里,站得歪歪扭扭。李秀宁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从今天起,三条规矩必须守。第一,闻鼓进军,闻金收队,违者杖二十。第二,擅动粮秣、私分物资者,逐出军营。第三,欺压妇孺、劫掠百姓者,斩首示众。”
她说完,亲卫抬出一面鼓,一口铜锣。
“现在试一遍。鼓响,向前走十步。锣响,原地站住。”
鼓声响起,一半人动,一半人愣着。有人走得快,撞到前面人。锣响后,还有三人往前走了几步。
李秀宁没发火,“再来。”
练到第五遍,队伍终于能整齐进退。
下午分编制。马三宝按名册划出“伍—什—队”,每队三十人,设队长一名。推荐名单由何潘仁交上来,李秀宁一个个看,不合格的划掉。
有个叫张虎的老兵,曾是山匪头目,识字不多,但沙盘推演时反应最快。面对突厥骑兵冲锋,他立刻让弓手分三排轮射,前排蹲下,后排补位。
李秀宁点头,“队长就他了。”
何潘仁皱眉,“这种人也能当官?”
“能带兵的就是官。”她说,“你不也是山头出身?”
何潘仁闭嘴。
当天晚上,各队开始训练基本动作。李秀宁亲自下场,教“立正、稍息、转向”。口令简单,动作干脆。
“腰挺直!头摆正!脚跟并拢!”
新兵们跟着做,动作僵硬。有人站不到半刻钟就开始晃,被亲卫踹了一脚才站稳。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背着沙袋绕营跑。三十斤重,走三圈。辅役队沿路设水站,记录每人完成时间。
第一个跑完的是个瘦小子,脸上全是汗,“将军,我成了!”
李秀宁看他一眼,“叫什么名字?”
“赵二狗。”
“从今天起,改名叫赵战。”
人群里有人笑,但没人敢大声。
落在最后的是个瘸腿汉子,走两步歇一下。一圈下来,天都黑了。亲卫要扶他,他甩开手,“我自己能行。”
李秀宁让人记下他的名字,加训半个时辰。
晚间,何潘仁在东营给老兵讲课。
“我在朔方抗突厥,三天没饭吃,喝马尿活下来的。那时候就知道,一个人打不过一群狼,只有列阵、听令、死守位置,才能活。”
底下有人问:“那为啥要听女人的?”
何潘仁猛地拍桌,“谁再敢说这话,我就抽他耳光!她不是女人,是统帅!阵法是她创的,粮食是她抢来的,命是她救的!你们要是不服,现在就滚出营门!”
没人动。
第三日,李秀宁下令所有辅役队员佩戴臂章,蓝布条,上面写着“后勤保障,同等军籍”。
几个男兵嗤笑,“做饭婆子也配戴这个?”
话音未落,女子特勤组已列队入场。三十人,清一色短刀,绑腿束腰,步伐一致。
当晚巡逻,她们抓到两个奸细。一个藏在粮车底下,另一个往灶台倒油准备放火。
李秀宁当众审问,两人供出是霍九楼派来的。
她下令将人关押,明日押送长安。
第四日暴雨。
半夜,亲卫急报粮仓漏雨。李秀宁披衣就走,一脚踩进泥水里。屋顶瓦片被风掀开,雨水灌进来,米袋已经开始发潮。
她带头搬油布,盖门板,堵缝隙。亲卫跟上,接着是战兵,再后来辅役队也来了。男人扛木板,女人递绳子,孩子在旁边递干草。
马三宝右手指节裂开,血混着雨水往下滴,还在记哪一袋米受了潮。
何潘仁带着旧部轮流顶班,谁累了就换人。
一直忙到天亮,雨停了。粮仓保住了大半,只有三袋完全湿透。
李秀宁站在校场上,三千多人列队整齐,没人说话,没人乱动。
马三宝走过来,声音低,“公主,他们现在……真像一支兵了。”
她没回答。
远处炊烟升起,辅役队开始熬米粥。赵战端着一碗走过来,“将军,喝点热的。”
她接过碗,碗边沾着泥。
这天开始,营里有人悄悄说“娘子军”。
起初是笑,后来是敬。
李秀宁不再穿圆领袍,改穿改良铠甲。肩甲窄,腰身收,行动方便。左眉骨的疤露在外面,没人敢提。
第五日,工分制度上线。
马三宝设计了记分牌:挑水一担一分,修灶一座五分,巡逻一夜三分。积分可换肉食、厚衣、药包。战功另算,每胜一场赏银半两,战死抚恤双倍。
有人质疑,“干得多真能吃得饱?”
当天傍晚,积分前十的人都领到了加餐。一大块炖肉,外加两个饼。
队伍里安静下来。
第六日,女子特勤组首次夜间巡营。
她们分成三队,每队十人,持短刀,背哨箭。发现一名战兵偷挖地道往外运米,当场拿下。
李秀宁召全体集合。
“这个人,昨天还领了五分奖励。”
她看向众人,“规则不是摆设。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命令下达,逐出军营。
那人跪地求饶,没人说话。
第七日,晨训结束。
李秀宁站在高台,看着下面整整齐齐的队列。曾经的流民,如今站得笔直。曾经的山匪,现在会主动帮老弱背沙袋。辅役队的妇女走路抬头了,孩子也不再饿得哭。
何潘仁走过来,“将军,下一步练什么?”
“练配合。”她说,“明天开始,三营合演‘拒马阵’。你负责前锋,马三宝管调度,我带中军。”
何潘仁抱拳,“得令。”
马三宝低头核算今日工分,右手小指已经变形,写字时抖。
李秀宁回到主帐,桌上放着昨夜抢修时脱下的战靴,鞋底沾满泥浆。窗外天光微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翻开训练日志,写下一行字:
“队伍成形,军纪已立,娘子军初具雏形。”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
“明日申时,全军演阵。”
她放下笔,伸手摸了摸左眉骨的疤。
帐外传来脚步声,赵战在门口喊:“将军,井陉道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