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渡屿林

32、银河淬魂与流言暗生

　　九天银河，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河流，而是悬浮于三十三天之外、由无尽星辰之力与空间碎片汇聚而成的瑰丽奇景。它横亘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流淌着银辉璀璨的“河水”，那是由高度浓缩的星辰精华与时空法则碎片构成的洪流，美丽，却也蕴含着能将金仙之躯都撕成粉碎的恐怖力量。

　　银河的“源头”，更是一个传说中的概念，据说位于银河最湍急、最混乱的“星涡”核心，那里是星辰生灭、时空交织的奇点，唯有在特定时刻，方有一线生机，能采集到最纯净的“引魄仙露”。

　　沈清弦立于一块漂浮在银河边缘的陨星碎片上，望着眼前那浩瀚无垠、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银色洪流，神色凝重。与栖凤谷的心焰灼魂不同，这里的危险更加直接、更加狂暴。狂暴的星辰之力不断冲击着她的护体仙光，细微的空间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切割她的身体与神魂。

　　云梦辞给予的玉简中，关于此地的记载也颇为模糊，只提及“星涡”大致方位，以及采集仙露需在“星辉潮汐”平缓的间隙。

　　她没有太多时间犹豫。镇魂凰木的温润气息时刻提醒着她目标的紧迫。辨认了一下方向，沈清弦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明显的空间乱流，向着银河深处那能量最为躁动的区域飞去。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周围的“河水”不再是平静的银色，而是呈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那是不同属性能量剧烈碰撞湮灭的景象。巨大的星辰碎片如同岛屿般漂浮，其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异而强大的星兽栖息，它们对沈清弦这个闯入者投来冰冷而好奇的目光。

　　沈清弦不敢惊动它们，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在狂暴的能量间隙中艰难穿行。数次，她险些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吞噬，或被一股无形的星辰引力捕获，全靠着她化神巅峰的修为与精妙的昆仑身法才堪堪避过。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极其壮观的景象——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星辰环绕、向内疯狂旋转的银色漩涡！星涡！

　　尚未靠近，那恐怖的撕扯力已然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神魂都从躯体中拉扯出去，投入那永恒的旋转与湮灭之中！星涡中心，光线扭曲，法则混乱，隐约可见点点比周围星河更加凝练、更加纯净的银色露珠在生灭，那便是引魄仙露！

　　然而，想要在如此恐怖的星涡中，于那稍纵即逝的“潮汐平缓期”采集到仙露，其难度，无异于凡人在海啸中捞取一枚特定的珍珠。

　　沈清弦寻了一块相对稳定的、位于星涡引力边缘的巨型陨石，盘膝坐下。她需要等待，也需要调整状态，将自身恢复到最佳，以应对那唯一的机会。

　　她闭上眼，一边抵抗着星涡无时无刻的精神撕扯与能量冲击，一边运转功法恢复消耗。脑海中，却不期然地再次浮现凛月的身影，是北荒矿洞前，她任由幽萝挽着手臂，并肩而行的画面……这画面不知从何而来，却异常清晰，带着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心口隐秘的角落。

　　她猛地睁开眼，强行将那画面驱散，暗吸一口气，道心重新稳固。

　　不能分心。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在唤醒她之前，一切都可能是假象，是阻碍。

　　她必须拿到引魄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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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沈清弦于九天银河边缘苦苦等待时机之时，关于北荒之行的种种细节，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流言经过数次加工，愈发偏离真相。

　　最初版本还是“魔尊凛月实力恐怖，秒杀地阴尸龙”，很快便演变成了“幽冥圣女与魔尊关系匪浅，携手共探北荒矿脉”，再后来，竟成了“幽萝圣女与凛月魔尊举止亲密，形影不离，疑似已结为道侣”！

　　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亲眼见到幽萝圣女依偎在凛月身侧，而那位冷面魔尊虽面无表情，却并未推开，显然是默许了这般亲密。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依旧停留在幽冥鬼市附近、暗中关注局势的某些势力耳中。

　　“妙音阁”内，花弄影把玩着一枚新到的传讯玉符，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哦？幽萝那丫头，动作倒是快得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吩咐下去，“把这消息，想办法‘自然’地传到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玄天门在流云城的据点内，玄玑子长老听着弟子的汇报，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与果然如此的神色：“哼！我早就说过，那沈清弦与魔头勾结，如今看来，那魔头也不过是另攀高枝，投入幽冥教门下了！真是蛇鼠一窝！将此消息立刻传回宗门，并通告天下正道，看那昆仑还有何话可说！”

　　甚至连远在昆仑山，一些原本还为沈清弦辩解的长老，在听到这愈演愈烈的流言后，也陷入了沉默。若凛月真的与幽冥教圣女关系如此密切，那沈清弦之前的种种行为，就显得更加……引人遐想和被动了。

　　当然，这些纷扰的流言，暂时还传不到正在九天银河边缘苦苦支撑的沈清弦耳中。

　　但有一人，却“恰好”地，在她于陨石上调息的某个时刻，接收到了一道来自外界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传讯。传讯内容，正是关于北荒“亲密同行”的、经过“修饰”的版本。

　　发出这道传讯的，自然是乐于见到水被搅浑的花弄影。而接收者……

　　是云梦辞。

　　她立于一座孤峰之巅，遥望着九天银河的方向，手中捏着那枚记载着流言的玉简，空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痴儿……”她轻声叹息，“考验，从来不止于外物啊……”

　　她并未将这道流言传递给沈清弦。有些劫，需要亲身去渡；有些痛，需要亲自去尝。唯有如此，淬炼出的道心，方能坚不可摧。

　　只是，看着那在银河风暴中如同孤舟般渺小却坚韧的身影，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无形涟漪，悄无声息地穿越空间，拂向那片狂暴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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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荒，阴髓矿脉深处。

　　幽萝心情颇佳地清点着开采出来的、蕴含着精纯阴气的墨绿色矿石。凛月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静立在一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将那浓郁阴气都冻结。

　　“此次收获不错。”幽萝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到凛月身边，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她的冰冷，甚至带着一种炫耀战利品般的姿态，再次伸手，想要如之前那般挽住她的手臂。

　　然而，这一次，她的指尖尚未触碰到凛月的衣袖，一道极其细微、却凌厉无匹的黑色冰晶，如同有生命的护甲般，骤然自凛月手臂表面凝结而出！

　　“嗤！”

　　幽萝的指尖如同触电般缩回，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低头一看，指尖竟已被那冰晶的边缘划破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渗出的血珠瞬间被冻成了冰粒！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墨瞳中闪过一丝惊怒，但很快便被压下，转而化为一种更加幽深的探究，看向凛月。

　　凛月依旧面无表情，暗血色的眼瞳甚至没有看向幽萝，只是淡漠地开口，声音如同万载玄冰：“不喜，触碰。”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限。

　　幽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不再如之前那般轻松，反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锐利：“哦？原来你还有‘不喜’的东西？我还以为，经过玄冥秘法，你早已七情尽灭，只剩下绝对的力量与服从了呢。”

　　她轻轻甩了甩被冻伤的手指，那点小伤瞬间愈合。“也罢。既然你不喜，那便算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暗示，“不过，在外人面前，有些‘姿态’，还是需要做一做的。毕竟，我们现在是‘亲密无间’的合作者，不是吗？”

　　凛月没有回答，只是周身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几分。那暗血色的眼瞳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复归于冰冷的死寂。

　　她不明白为何不喜触碰，只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至于“姿态”……只要不影响清除目标，她并不在意。

　　幽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份掌控一切的感觉，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柄刀，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加……不可控。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兴奋。驯服一柄有本能反抗意识的利刃，才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她不再试图靠近，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开始安排后续的事宜。而一条新的、关于“魔尊凛月不喜外人靠近，唯独对幽萝圣女稍有不同”的流言，又开始在暗地里悄然滋生。

　　风暴在酝酿，网在收紧。
　　沈清弦在银河边缘忍受着神魂淬炼之苦，只为那一线生机。
　　而凛月，则在浑然不觉中，一步步走向那个即将让沈清弦心碎神伤的误会深渊。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