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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名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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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众贵女都未曾听闻过靳家兄妹的名字,纷纷侧身,望向了立在拱门前的靳绮兰。
樊持玉记得分明,绮兰身上穿的衣衫正是当日上元灯会与李延满初见时穿的衣裙。
这件鹅黄色的直踞上有兰草纹样的刺绣,袖口与领口的边是碧蓝色,头上是那套樊持玉见过金玉首饰,还是那朵白玉栀子花,玉质温润,洁白无瑕,衬得靳绮兰的面容更加明艳动人了。
李延满听到了这个想念已久的姓名,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出了亭子。
他刚要走上前去迎,却又停在了原地。
一众贵女见此景议论纷纷。她们都是第一次见靳绮兰,知道她家门第不高,又看到了王爷对她如此上心,心中自然不平。
靳绮兰向着亭子走来,到李延满面前行了礼。
樊持玉有些懵了,她也没想到今日靳绮兰还是来了王府。
一旁的陈纹走到了她的身侧,轻声问道:“这便是殿下方才问的那位娘子?”
她点了点头,并未作太多言语。
陈纹望向远处,目光没有聚焦,轻声叹道:“确实美艳动人,难怪殿下喜欢。”
“樊娘子,你与这靳氏娘子可相熟?可知晓她身世背景?”
樊持玉点了点头,她不想和陈纹这个未来的安王妃、陈皇后有过多交涉,所以并未开口作答。
陈纹见她不说话,便往她身边靠了靠,然后自顾自地说道:“我看这靳娘子装扮,也不像是寒门小户,只是从前未曾听闻过姓名,心中奇怪。”
看来这陈纹的询问不是樊持玉缄口不言就能略过去的,她轻笑一声:“姐姐可听闻过俨城靳氏?”
这么一说陈纹便知晓了,毕竟西京城里最大的柜坊便是靳氏的产业,这么一提起来也不难联想。
吃惊之余,樊持玉心中还在忐忑。
如果正妃是已经定好的陈纹,那么侧妃的位置,李延满会选周鸣玉还是靳绮兰呢?
她记得前世李延满只定了正妃一人良娣一人,不像燕王那般,一开始便选了两个良娣。
想到这里,她不免得感到后怕。
主持赏花宴的公公将一众贵女都唤到了跟前,领着一众人逛这园子。
众人排作两列,跟在那公公身后,身边还围了几个拿着簿子与笔的小黄门,想必是在做记录。
樊持玉对自己会不会选中一事完全不担心,她知道李延满对她无意,况且她的家族对杨皇后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再加上她的嫡母算是李延满的亲姑姑,她多半也不会被选了作侧妃。
她的记忆里前世并没有这个环节,当年的场景不过是一群人围坐吃茶闲聊,而后亭安王过来走了一圈,便没什么事了。
她一边回忆着前世的赏花宴,一边跟着她身前的周鸣玉走着。
忽然间,她听到了一声惊叫。
那公公挥着手中的拂尘,大喊道:“这是哪来的恶犬?”
“恶犬?”
樊持玉原本要迈开的脚步停住了,她有些发懵,分辨不出这条大黄狗的出现是意外还是故意给人设的关卡。
她探出头去,见那大黄狗正思思盯着梅平琬,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梅平琬浑身发抖,顿了几秒,一下便跑开了。
原以为那狗会追上去,谁料只是在原地吠叫。
周鸣玉好像也有些惊到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衣角,微微张了嘴,又欲言又止地闭上了。
樊持玉和靳绮兰是并排走的,二人都不怕狗,纵然有些疑惑,也不过是原地站着。园子的另一边静悄悄的,只有李延满一个人,正静静站在玉兰树下,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领头的公公挥了挥手,招呼后边的小黄门:“你们几个,快把这狗移开!”
“这……”
那几个小黄门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走上前去,预备将这狗抱走。
几人还未走到那正在吠叫的狗的身侧,却听到周鸣玉开口:“让我试试吧。”
说罢,她便走上前去,俯身在大黄狗跟前,犹豫地伸出了手。
樊持玉见她如此行径,心一提到了嗓子眼。这狗正龇着牙,一副马上要张嘴的样子,她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拉开周鸣玉的手。
但她还是慢了。周鸣玉的手直接落在了大黄狗的脑袋上。
那狗并没有直接张嘴就咬,还是龇着牙,看着依旧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周鸣玉顺着毛轻轻抚了一把狗头上的毛,见大黄狗并未反抗,又下手摸了第二下,未曾想到,这大黄狗竟然真的收敛了起来,龇牙的模样慢慢散开,眼神也变得清澈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樊持玉心道不好。
她知道李延满就在边上看着。她惊讶周鸣玉为了选上这个良娣的位置能直接克服对恶犬的忧惧。
周鸣玉如此温柔模样,已然被小黄门记在了笔下。再往坏点想,说不定也已经被李延满记在了心里。
又或者往好处想,李延满钟情于靳绮兰,说不定就不会娶周鸣玉了。
她还是害怕,无论她们二人谁被选上,都免不了日后宫里的争斗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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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宫里,李延满跪立堂前。
堂上之人就是杨皇后,金红色的深衣层层叠叠,衣上绣着鸾鸟朝凤的纹样,腰间玉带勾着碧绿的玉石坠子,纵然年近半百也是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又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
“母后,我欲娶俨城靳氏女为妻。”
杨皇后扶额,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车骑将军陈函的女儿,端庄知礼,又与你八字相合,是你亭安王妃的好人选。我已经查过那个靳娘子的出身了,她的父亲是俨城商贾,母亲是安奚来的歌姬,现在一个大哥在南衙做个八品小官,这样的人家,虽说八字也合得上,但真作你亭安王的正妃,你觉得合适?”
李延满还是跪地不起,喉结一滚,说道:“母后,孩儿从前知道您不易,长这么大从未求过您什么,如今孩儿唯有此事想求您。”
“满儿,从前你父皇还是王爷的时候,太后要他娶梅氏女为妻,你父皇原先也是不愿意的。”
“那时你外祖家落魄,你父皇纵然对吾有情,碍于太后施压,也只是封了吾做良娣。吾与你这么多年辛苦筹谋,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婚姻之事不能只看心悦于谁,你是皇子,需要权衡各方势力。这种时候,怎么能色令智昏?”
李延满没有说话,他仍在思量,他还不想放弃,依旧跪地不起。
杨皇后见他执意要取靳绮兰,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笼络公候世家与清流,正好应远郡公的女儿与你生辰八字相合,可作良娣,至于这个靳娘子……母后也不想让你失望,吾会尽力劝你父皇,封她做个良娣,若你父皇实在无意,只能委屈她作个孺人了。”
李延满见杨皇后松口,跪地行礼:“谢母后成全!”
“世间多有不如意之事,如今你正需要车骑将军的助力,若你真心喜欢这个靳娘子,名分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嫁给你父皇这么多年,熬走了文懿皇后,如今也是中宫之主了。”
杨皇后话刚落,一个女官便走进了殿中,躬身行礼后,说是太后请亭安王过去吃茶。
杨皇后招了招手:“该怎么回你皇祖母的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延满行礼告退,来到了梅太后居所。
他当然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定是希望他娶了梅氏女,来一套亲上加亲。
谁料太后只是传他来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临了了才叮嘱他一句“切莫错过良人”。
不过想来也是,太后中意的皇子是梅皇后养大的燕王,对他并没有多少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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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满听了杨皇后的安排,陈纹作亭安王妃,周鸣玉和靳绮兰封良娣。
圣旨到靳府的时候,柳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
二月十八赏花宴那日靳淮生当差,他也不知道靳绮兰是怎么溜出去的。他心里并没有太多纠结,如今只担心靳绮兰能不能活到嫁进王府那个时候。
前世绮兰染病是在六月末,而如今成婚得日子定的是七月。
樊持玉也是到周鸣玉上门来寻她才知道,这一世的李延满还是选了周鸣玉。
她原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心中也分明了,这大概是他要娶靳绮兰又要安抚清流世家而作出的对策。
世家不会接受亭安王娶的正妃和良娣一个是将门女,一个是商贾之女,周鸣玉在李延满和杨皇后的谋划里,不过是为了平衡公候世家的棋子,
也许这就是命吧。周鸣玉是命中注定要伴君侧,那绮兰呢?总不能也是命中注定要红颜薄命吧。
樊持玉脑中盘旋着万千思绪,直到周鸣玉开口,她才将自己从前世今生的困顿中剥离出来。
“也多亏了你,要不是我常来你家,常见到你家小白,那日那恶犬出现时,我定会如梅平琬那般吓得躲开。”
樊持玉挤出了一个苦笑,没想到到头来,周鸣玉的命运里还有她的助力。
既然圣旨已经下了,此时便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只好再谋略如何护住周鸣玉让她不为人所害,还有……如何让靳绮兰活过今夏的那场疫病。
也正巧,靳淮生此时正好来找昌弋侯商议河堤一事。
樊郅已经上书陛下,又寻了个由头进宫,向陛下举荐了靳淮生。
樊持玉以为按照靳淮生的一贯作风,这种事情办成了的时候登门都是要带礼的。
谁料他这回是空手来的,还颇为顺手的顺走了樊郅一个漂亮的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