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七言子

3、晚自习

　　时间如流水一样，过得真的很快。
　　天空如喝醉了般，泛起了点点潮红。
　　属于高三的晚自习也悄然的来临。
　　第一节课陈言写着作业，突然头一转，跟犯了神经病一样，突然来了一句：“哎，你说我们为什么要上学啊？”
　　原本还在犯困的周景行，一听这话就来精神。
　　“咋的？你受刺激了，不想上学啦？”
　　陈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掐了一下。
　　“想什么呢？我问认真的。”
　　周景行瞧了他一眼，虽然说是年级第一，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像这样的问题。
　　“那还能为什么为了高考考一所好大学有个好出路呗。反正我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陈言想一下，虽然自己妈妈每次唠叨说不好好读书，以后就没什么出路。不好好考个好大学，以后就没工作，没钱吃饭。
　　他接声的向周景行问道：“难道我们人生就只有这么一条出路吗？”
　　周景行白了眼，“那你想怎么过？”
　　“算了，无论如何我想拼一把。”陈言盯着周景行的眼睛，眼中是无止的真挚。
　　“好，我会等你，和小时候一样。”周景行没有变，依旧是那副懒散贱贱的样子。
　　但陈言今天却觉得心里有了别样的感情，是除了哥哥、同学、朋友之外的感情，好奇怪，像薄荷糖，有一种让人清爽着迷的感觉……
　　两个少年放下了笔，畅聊着青春期时的奇思妙想。
　　……
　　晚自习结束时，陈言和周景行一起走回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着。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路灯下时分时合。周景行说着说着突然跑到前面，转身面对陈言倒退着走。

　　"所以你到底怎么解出那道物理题的？"陈言问，"老张说超纲了。"

　　周景行神秘地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来看，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图，还有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公式。

　　"昨晚想到两点，"他语气轻松，"就是突然灵光一现。"

　　陈言接过那张纸，在路灯下仔细看。纸张边缘有些毛糙，像是被反复摩挲过。他想起周景行今天课间一直趴在桌上，原来不是补觉而是在琢磨这个。

　　"你傻啊，"陈言把纸折好还给他，"为道题熬夜。"

　　周景行只是笑，把纸塞回口袋。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支冰淇淋，掰成两半递给陈言。甜腻的奶油味在夏夜里弥漫开来，混着青草的气息。

　　走到分岔路口，周景行突然说："其实那些女生情书……"

　　陈言咬冰淇淋的动作顿住了。

　　"我都还给她们了，"周景行踢着脚下的石子，"没扔。"

　　"为什么？"
　　“薄荷是你的左耳……”
　　“什么意思？”
　　“陈言，多读书，别没文化！”
　　周景行跑回了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家门口了啊，陈言打开家门，瞬间刚刚的笑容消荡未存。
　　“妈——”
　　陈莫英冷冷坐在沙发上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她的声音像冰碴，“和那个周景行鬼混到现在？”

　　陈言站在玄关，书包从肩上滑落。
　　“我们是在学习……”
　　“学习？”
　　陈莫英猛地站起身，抓起试卷抖得哗哗响，“学出这种成绩？人家周景行考多少？满分！你呢？”
　　陈言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水泥地上有块深色的污渍，是去年打翻墨水留下的。
　　那时周景行来他家写作业，手忙脚乱帮他擦地，两个少年笑得直不起腰。

　　“周景行是周景行，我是我。”他声音很轻。

　　“你还顶嘴？”陈莫英冲到他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他额头，“人家父母都在外工作，你呢？你爸走得早，我拼死拼活供你读书，你就这样报答我？”

　　“妈，”他抬起头，“周景行借我笔记，帮我讲题……”

　　“他用过的笔记能让你多考十分？二十分？”陈莫英冷笑，“别傻了！人家随便学学就满分，你熬夜到几点才考这点分？你跟他们不一样！”
　　陈言突然不说话了。他看见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在节能灯惨白的光下格外刺眼。那些白发像细软的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知道了。”他弯腰捡起书包，声音闷闷的，“我去复习。”

　　陈莫英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儿子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抬手擦了擦眼角。

　　陈言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窗外，周景言家窗口的灯光暖黄暖黄的，他仿佛能看见对方正伏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手伸进口袋，摸到张皱巴巴的草稿纸。
　　他把它展开，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自己稚嫩的字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铅笔写的小字：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是周景行的笔迹。

　　这行字很轻，像是趁他不注意时匆匆写下的。陈言用指尖轻轻描摹那些笔画，突然想起下午周景行借他橡皮时，故意多停留的那几秒。

　　隔壁传来母亲收拾碗筷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带着未消的怒气。陈言把草稿纸仔细折好，塞进数学课本的夹页里。

　　他翻开练习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周景行家窗口的灯光还亮着，在夜色里像颗温暖的星星。偶尔能看到人影晃动，应该是他在房间里走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陈言偷偷掏出来，屏幕上是周景行发来的消息：
　　「老母晴今天骂你了吗？」

　　他犹豫着该怎么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
　　「明天早上给你带豆沙包」

　　陈言忍不住笑了。他想起周景行总说豆沙包能让人心情变好，虽然这个理论毫无科学依据。

　　「我妈不让我们来往了」他慢慢打出这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个：
　　「好」

　　窗外飘来淡淡的桂花香，夜风把周景行家的窗帘吹得微微晃动。陈言看见他走到窗前，朝着自己的方向望了一会儿。

　　练习册上的数学公式渐渐模糊成一片。
　　陈言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心想这个秋天，大概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