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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玄关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冷白的光,江之眠刚换好拖鞋,视线就被客厅里陌生的身影攥住。那女人约莫三十五岁,身姿高挑得近乎凌厉,一袭紫色蕾丝连衣裙裹着曲线,裙摆垂落时缀着的珍珠碎钻随动作轻晃,像极了某种招摇的蝶类翅膀。她脸上堆着精致的笑,涂着豆沙色唇膏的嘴一张一合,声音软得发腻:“阿眠,终于见着你了。”

      江栋从沙发上站起身,指腹摩挲着玻璃杯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这是你贺阿姨,以后就是家里人了,快打个招呼。”

      “我妈两年前就没了。”江之眠的声音没半点温度,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骨处的阴影。他没再看客厅里僵住的两人,径直拎着书包往卧室走,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江栋后续的话彻底隔绝在门外。

      “小兔崽子!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江栋的怒吼撞在门板上,震得墙壁似乎都颤了颤。贺清立刻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江栋的胳膊上,语气柔得能掐出水:“别和孩子闹别扭,他这个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咱们做长辈的多让着点。”她说着,抬眼看向江栋,眼尾晕着淡淡的红,睫毛轻轻颤动,眼神里的暗示直白又勾人。

      江栋的怒火像是被这眼神瞬间浇灭,喉结滚动了两下,伸手搂住贺清的腰,带着她往主卧走。关门声响起时,江之眠正靠在自己的门板后,指节因为用力攥着书包带而泛白。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空被城市的光染成灰蒙蒙的色调,连颗星星都看不见。烦躁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从抽屉最深处摸出烟盒,指尖夹着烟凑到唇边,打火机的火苗亮起又熄灭,反复几次才点燃烟卷。尼古丁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烟雾在眼前散开,模糊了书桌上苏若云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和他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江栋是真的忘了,明天是我妈的忌日。”江之眠对着照片低声说,烟蒂烫到指尖才惊觉已经燃尽。他又抽出一根点燃,烟雾缭绕中,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一夜过去,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眼底泛着浓重的青黑,却没有丝毫睡意。

      清晨的墓园笼罩在薄雾里,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青草香。江之眠捧着一束白菊站在墓碑前,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墓碑上的照片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苏若云的笑容依旧温柔,下方刻着的生卒年月像一道刺,扎得他眼睛发疼。

      “妈,我来看你了。”他蹲下身,将白菊放在墓碑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碑,“江栋他……带了别人回家,还让我叫她阿姨。”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凉意的空气钻进衣领,他沉默了很久,点燃了一根烟。

      阳光慢慢穿透薄雾,洒在墓碑上,也照亮了江之眠泛红的眼眶。他坐在墓碑旁的石阶上,从早上一直待到中午,直到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墓园。

      沿着墓园外的小路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招牌突然映入眼帘——“老地方小饭馆”五个红色的字有些褪色,玻璃门上还贴着泛黄的菜单。江之眠愣住了,这是去年秋天和徐嘉好一起来过的地方。那天徐嘉好抱着刚买的奶茶,蹦蹦跳跳地拉着他进来,说这家的鸡肉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玻璃门。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坐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看见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要吃点什么?”

      “一份鸡肉饭,在这吃。”江之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是末夏的时候和徐嘉好坐过的那桌。

      很快,冒着热气的鸡肉饭端了上来。白瓷盘里,米饭堆得冒尖,上面铺着金黄的鸡肉块,淋着琥珀色的酱汁,旁边还配着一小碟青菜。江之眠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饭和鸡肉送进嘴里,熟悉的香气在口腔里散开,可味道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又吃了几口,眉头越皱越紧。酱汁的咸淡刚刚好,鸡肉也炖得软烂,可就是没有去年和徐嘉好一起吃时的那种味道——那时徐嘉好会抢他碗里的鸡肉,会把自己不爱吃的青菜夹给他,会边吃边说下次还要来。那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江之眠放下勺子,看着面前几乎没动多少的鸡肉饭,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老板路过时看见他没怎么吃,疑惑地问:“小伙子,是不合胃口吗?”

      “没有,很好吃。”江之眠勉强笑了笑,拿起勺子继续吃,可嘴里的味道却越来越淡,只剩下满心的怅然。
      鸡肉饭的热气渐渐散去,江之眠望着空了大半的盘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脑海里突然蹦出徐嘉好的脸——徐嘉好总爱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黑色发绳牢牢束在发尾,碎发被精心别在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鼻梁生得很精致,线条利落却不凌厉,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徐嘉好看着越来越近的期中考试和解不出的一道数学大题,好友列表里,“李子铭”的头像亮着。她斟酌着敲下几个字:“在吗?有道数学题想问问你。”消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盯着题目演算,可注意力总也集中不起来,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手机屏幕上瞟。

      五分钟后,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李子铭回得干脆:“在,怎么了?”

      徐嘉好立刻回复:“函数的压轴题,第二问我解不出来,步骤总错。”

      几乎是秒回,李子铭发来一句:“打电话吧,打字说不清楚,我给你讲。”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机械的提示音传来,江之眠的指尖僵了一下。他挂了电话,盯着屏幕上“徐嘉好”三个字,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他靠回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二十分钟后,徐嘉好终于弄懂了那道题。她对着电话那头的李子铭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后,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陌生,没有备注,她皱了皱眉,以为是骚扰电话,随手划掉,转身回了教室,继续埋头刷题。
      江之眠在桌前等了将近半小时,手机始终没有动静。他又拨了一次,依旧是忙音。他盯着屏幕上“通话中”的字样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只剩下心里空荡荡的失落。

      江之眠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奔驰车平稳地滑入徐嘉好家楼下的巷子,停在老槐树旁。他没下车,只是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我在你家楼下。”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后,他将手机扔在副驾,视线落在单元楼的大门上,眉头依旧皱着——方才那通始终占线的电话,像根刺扎在心里,越想越闷。

      此时的徐嘉好正趴在书桌上演算数学题,草稿纸写满了半张,笔尖在“辅助线”三个字上反复圈画。手机放在桌角,屏幕亮了又暗,她都没察觉,直到算出正确答案,才长舒一口气,伸手去拿手机想歇会儿。屏幕上的短信提示赫然入目,她瞳孔微缩,抓起手机就往窗边跑。

      推开窗户往下望,老槐树下那辆黑色奔驰格外显眼——车身线条流畅,车牌末尾的“123”是江之眠的生日,她记得很清楚。徐嘉好没多想,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件浅灰色连帽衫,套上牛仔裤,抓起外套就往楼下冲,连鞋都没来得及仔细系好。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徐嘉好刚坐稳,还没来得及说“怎么突然来了”,江之眠就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往前窜了出去。她下意识攥紧安全带,侧头看向驾驶座的人——江之眠下颌线绷得很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盯着前方路况,没看她一眼,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将车厢填满。

      徐嘉好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你……不开心吗?要是有事儿,能跟我说说吗?”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试图驱散车内的沉闷。

      可江之眠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导火索,脑海里瞬间闪过那通未接通的电话,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关你什么事?”

      三个字像冰锥,扎得徐嘉好猛地一怔。她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指尖悄悄蜷起,放在膝盖上,再也没出声。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明明挨得很近,却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车子一路往海边开,直到轮胎碾过沙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江之眠才停下车。他推开车门径直往前走,徐嘉好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默默跟在他身后。

      海边的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得徐嘉好的高马尾轻轻晃动。夕阳悬在海平面上,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铺了一层碎金。江之眠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慢,徐嘉好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伴着夕阳慢慢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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