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摩擦 ...
-
在大好春光里,路两边的行道树换了新芽,绿意蓬松。张婵捏紧刹车,单脚支地,朝迎面走来的章树打了个招呼。
“树哥,干嘛去?”
章树眼睛一亮,夸张地上下打量她:“哎哟,这小衣服颜色鲜亮,衬得人更水灵了。梁竹知道吗?不知道我得让他知道知道。”他说着就蹲下,举起手机。
张婵还没来得及阻止,咔嚓一声,照片已经发到了“总被偷拍的老六”群里。
老树妖:看看,咱们的小土妞进化成小洋妞了!
梁竹秒回:撤回,私我。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推着自行车、站在一片新绿前的姑娘,眼底的笑意像窗外的春光,无声无息地漫开,想给她买更多漂亮衣服。
张婵没看手机,转头问旁边的朱丽:“去电子阅览室吗?”
朱丽眼神有些闪烁,含糊道:“我……我等下再过去,你先走吧。”
等张婵在安静的电子阅览室坐定,却看见朱丽红着眼睛,低着头快步走进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张婵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怎么了?这么漂亮的眼睛,挂着眼泪可就不好看了。”
朱丽看了一眼屏幕,回了句:“没事,你上你的课。”便不再理会。
不上课也不上班的日子里,张婵打扫卫生,梁竹玩着游戏说:“每周都会有阿姨来打扫,你怎么到处抢工作?”张婵:“反正有时间,咱们俩这么年轻,老辛苦人家,干嘛?”梁竹也没多说什么,随着她,然后跟着意思一下,一边打游戏,一边收拾。等到梁竹无意识间擦桌子,把花瓶推倒。张婵说:“你能不能不要一边打游戏,一边干活儿?”梁竹看着游戏,说了声:“好!”然后去了主卧,关上了门。张婵打扫完,一身轻松,看着屋里干净整洁,轻松愉快,进了卧室跟梁竹腻歪,打游戏上头觉得好烦人,把她从怀里放到旁边,点了一下说:“定,不能自行解锁!”
张婵配合到:“好的,主人!”没过一会儿,张婵觉得无聊,又开始摸摸他的头,亲他的脖子。梁竹把她从背上拽下来:“能不能安安静静的,最好我们在屋里就是点头之交!”张婵大惊:“哦,这不是你追我的时候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流云一片片悠然飘过……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之间无形的墙,你拆几块,我补几块……好像陷入了你退我进的默契里!
可最近,他好像忙起来了,问起来,永远是一句“忙着呢”。张婵心里犯嘀咕:他什么时候对工作这么上心了?
偶尔他回来,也是径直洗漱,然后跟他的兄弟们在英雄联盟打怪抢人头。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这天晚上,张婵压着心里翻涌的烦躁,尽量让语气温和:“别玩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梁竹头也没回,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作响,带着熟悉的不耐烦:“知道了,最后一局,打完就睡。你先去睡,别等我。”说完,把耳机往耳朵里又塞了塞。
“最后一局?你哪次不是‘最后一局’打完又开一局?”张婵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梁竹终于从游戏里分出一丝神,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火气,他放下鼠标,凑过来抱她,声音软了下来:“最近章树心情不好,家里一堆破事。前阵子去三亚就抛下他去你家,现在不得多陪陪?哥们儿嘛。”
听他这么说,张婵心软了一下:“树哥家里怎么了?”
“唉,他家那点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梁竹含糊地带过,拿起一个枕头,连抱带哄地把她弄到隔壁房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最近我可能真的会很忙,等我忙完这阵再好好弥补你,快睡吧,乖。”随即替她带上了门。到了半夜忽然听见急促的关门声,梁竹半夜三更不知道去哪儿了?张婵睡的迷糊,早上醒来才想起关心。
张婵问梁竹:“半夜干嘛去了?”
梁竹到了中午才回复:“昨晚章树出事了,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兄弟,我这几天陪陪他!”张婵看着信息,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心理依旧疑惑着。
一连好几天,张婵都睡在客卧。这房间只有一扇小窗,关上门,寂静和孤独便涌上来,把她紧紧包裹。她心里憋闷,反手锁上了门。
这几天张婵打电话问他,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加班呢,陪章树呢,在我爹这儿呢!”。在持续的不安和猜测里,张婵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她点开“总被偷拍的老六”群。
张婵:谁看见梁竹了?@全体成员
群里安静了十几秒。正跟父母吵完架、一脸阴郁的章树看了眼身旁的梁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
章树(老树妖):跟我一块儿呢!刚还说想你了!
王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别问了姐,他在马路边哭呢,说你不让他跟兄弟们玩游戏,他痛不欲生啊!
李瘦子:就是就是,人生简直失去了意义!
赵眼镜:(相对冷静)我们在大学城‘新发地烧烤’,这就劝他回去。
……
梁竹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信息,没说话,只觉得张婵这样在群里找他,让他多少有点没面子,回去的有点晚,看见张婵翻来覆去的,抱着她说“睡觉,睡觉,陪你睡觉,你怎么这么烦人!”张婵让他先去洗漱,换衣服,梁竹懒懒的去洗漱了。
某天晚上,张婵给梁竹打去视频电话,那边倒是接得很快。画面里烟雾缭绕,麻将牌碰撞的声音清脆。梁竹刻意地点了根烟,冲屏幕吐出一口烟雾,故作潇洒状。
张婵看见这一幕,之前梁竹命令她回家时的不舒服,在此刻对比之下就分外恼火:“梁竹你故意的吧!”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在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小房间里,委屈和愤怒第一次冲垮了堤坝,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听他的,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自己讨厌的事。
梁竹看着骤然断掉的视频,心里犹如掉凳儿,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他胡乱推倒眼前的牌:“不打了不打了,家里着火了!”在兄弟们的嘘声里,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不管什么猴,总有拴住他的紧箍咒”身后传来调侃声。
他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赶回家,却发现卧室门被反锁了。梁竹敲门:“张婵,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里面没动静。他以为人不在,可反锁着门怎么会不在?找到备用钥匙打开门,看见张婵背对着他侧躺在客卧的床上。
梁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肩,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鬼来咯!”
张婵猛地挣开,一脸厌烦:“离我远点!一身的烟味,我刚换的床单被罩!”
梁竹皱皱眉:“脏了再换呗。”他试探着问,“真生气了?”
张婵一下子坐起来,眼圈还是红的:“生气?我哪有资格生气?衣服你买的,房子是你的,还得在你妈手底下讨生活,我怎么敢生气?”
这话像点了炸药桶,梁竹:“都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想怎么着?你想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梁竹在吵架这方面总结过规律,先把火拱大,收不了场的那种,如果不想分,那自然说句软话,哄哄就可以了,想分也随她,他才不会惯着女孩子的臭毛病。这粗鄙的话,让张婵瞬间失声,声音发颤,没了气势“我要是晚回来,你一个电话我就赶紧回来。你呢?一句‘忙着呢’就打发了,我连多问一句都不行,是吗?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对不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梁竹长久以来的智慧,以退为进,不能说一个硬字的时刻,说完又开始为自己辩解,“我这段时间确实疏于对你的照顾,可真是太忙了,上次,你让我多没面子啊,我一个大男人,能没点自由吗?”
“自由?你对我那么强势,怎么轮到你就开始谈自由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争吵的重点已经转移,只剩下满腹的委屈。
“你哭什么……”梁竹的话没说完,看见她的眼泪,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手段。他上前想抱她,张婵用力推他,挣扎间,言语的争执戛然而止,梁竹倾身压住了她,然后衣服就渐渐被扒干净了,可问题根本没解决。
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张婵忙着上课,忙着做题,周末忙着在慧泊上菜,打扫卫生。回来偶尔做点大少爷爱吃的饭菜,维持家里的简洁,料理两个人的生活,日复一日,家里家外都成了丫鬟,成了电视剧里最忙碌的角色,偶尔看见梁竹也不想说话,这让梁竹很烦躁。
梁竹还以为和好了,两个人间的结界却更厚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碰面的机会却没几次。梁竹除了必要的加班,会跟张婵说一声,张婵也没回复他。梁竹觉得空气冷硬,可心里放不下一个人抗争的章树,感觉这日子过的真是煎熬。大晚上的放着歌,苏打绿的《我好想你》,他听歌就听吧,单曲循环,本来好听,让人听魔怔了,走哪儿脑子里都是“我还踮着脚思念,我还仍记忆盘旋……”每次张婵坐在公交车上,听见这首歌都想笑,神经病!
大周末去慧泊的路上,天空阴暗,似乎要下雨了。张婵踩着自行车上路,被漫天的孤独笼罩。雨滴了几滴,心里开始起思绪,一会儿下大了该怎么办,要是有辆车就好了。又下了少许,真不该踩自行车出门。
梁竹这一天天,神出鬼没,严重怀疑,头上长草了,然后恨恨地猛踩了几下,雨还是那样滴滴答答,但好像每一滴都飘进了心里。
路还有一半,才能到……这种客观规律的事情,岂是人能左右的,可还要在雨水里冲刷多少次,才能毫无负担的活着?
在一个拐弯的路口,自行车不知道压到了什么,有不明物弹射,惊到路边草丛里的流浪狗,张婵有些害怕,便加速了,结果狗跟她跑一个方向。这一切被迎面而来,坐在副驾驶的章树看见了,跟梁竹说:“快,看你老婆,跟狗赛跑呢”“傻逼,她怕狗”梁竹忽然就揪心了,踩刹车,停路边。“你赶紧的,把狗引开!”
章树下车,捡起了石头,扔向了狗。张婵停下来,梁竹忽觉亏欠。张婵眼睛一红,梁竹知道她又要哭了。过去抱她,捏住她鼻子:“别哭,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章树很识趣的说:“小婵,这段时间真是抱歉,不过从今天起,就不再打扰了,你树哥我今天就飞深圳了。”
张婵强忍着没哭出来,带着鼻音说话:“怎么忽然就要走了呢?”
章树解释了一下:“不是忽然,其实,已经过了叛逆的时间,但难免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跟家里人,不想再忍了,出去更痛快一些!”张婵看着章树,看看梁竹,挣开梁竹的怀抱,跟章树抱了个满怀:“祝你找到最适合的生活方式,获得真正的快乐。”然后无视了梁竹,想要踩着自行车继续去酒店,结果被梁竹抱进了后车座,变成了章树开车,小自行车放进了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