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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阴郁的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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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承煦的怒火,并未如同暴风雨般倾泻而下,而是凝结成了一片沉重、粘稠的阴郁,笼罩在顶层公寓的每一寸空间里。
他没有质问,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再多看白萌一眼。
自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便彻底切断了与白萌的语言交流。他依旧准时回家,依旧会坐在餐桌对面用餐,但整个过程寂静无声。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白萌身上,而是穿透他,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冰冷,疏离,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压迫感。
白萌试图解释,在纪承煦回家时,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声音细弱地喊一声“先生”。然而,纪承煦只是脚步微顿,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便径直与他擦肩而过,留下一个冰冷僵硬的背影。
一次,两次……白萌所有试图打破坚冰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
纪承煦开始长时间地待在书房,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即使偶尔同在客厅,他也只是坐在远离白萌的单人沙发上,处理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股曾经让白萌本能依赖的冷冽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冰针,刺得他坐立难安。
【“感情线业绩系统”:警告!关键目标“纪承煦”好感度持续波动,当前倾向:负面阴郁。剧情稳定性-1%/小时。请宿主尽快修复关系。】
【“甜心娇气”系统:紧急任务:[融化坚冰]:打破“金主”的沉默,至少使其对您开口说一句话(内容不限)。任务奖励:娇气值+300,【破镜重圆buff(短期)】。失败惩罚:“金主”的冷漠持续时间延长。】
白萌看着系统提示,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修复关系?他连纪承煦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都无法确定。是因为霍知槿的来访?还是他隐瞒了Zephyr的事?或者两者皆有?
这种悬而不决的审判,比直接的怒火更让人煎熬。纪承煦的阴郁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无所适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体内的【黏人期】本能,在这种高压和冷遇下,变得愈发焦躁和强烈。他渴望纪承煦的触碰,渴望那能让他安心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肯定。可现实是,他连靠近都成为一种奢望。
这天傍晚,纪承煦难得地没有立刻钻进书房。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霓虹,背影挺拔却孤寂,指间夹着的烟,猩红的光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白萌鼓起勇气,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纪承煦惯常喝的红茶,慢慢走过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先生,喝点茶吧。”
纪承煦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白萌的手微微颤抖,茶杯与托盘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忍着心头的涩意,将茶杯放在一旁的边几上。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纪承煦身后不远处,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那稀薄的、属于对方的气息,试图安抚体内叫嚣的本能。
“先生……”他又唤了一声,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依赖,“我……我知道错了。”
至于错在哪里,他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但他觉得必须认错。
纪承煦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身,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显得更加幽暗。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白萌脸上,但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错?”纪承煦终于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冰冷刺骨,“你错在哪里?”
白萌被他问得一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准确回答。错在让霍知槿进门?错在没有立刻汇报Zephyr的事?还是错在……引起了这些麻烦?
他的迟疑,在纪承煦看来,无异于心虚和敷衍。
一抹极深的失望和自嘲掠过纪承煦的眼底。他掐灭了烟蒂,步步逼近白萌。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白萌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说不出来?”纪承煦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白萌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天被霍知槿粗暴对待后不易察觉的细微红肿。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眼神却锐利如刀,“是错在让不该进门的人进了门?还是错在……用这副样子,吸引了太多不该有的目光?”
他的指尖下滑,划过白曼脆弱的脖颈,停留在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里的肌肤光洁白皙。
“或者,”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错在……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你唯一的主人?谁才有资格,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指猛地收紧,不是掐捏,而是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力道,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白萌疼得轻吸一口气,浅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是疼痛,更是被误解的委屈和恐惧。他想辩解,想说自己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霍知槿,想说自己和Zephyr根本没什么,可所有的语言在纪承煦此刻阴郁强大的气场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
“没有什么?”纪承煦打断他,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彻底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没有招惹叶清河?没有私下联系那个戏子?还是没有……让霍知槿碰你?”
他每问一句,眼神就阴郁一分。这些天压抑的怒火、猜忌、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失去的恐慌,在此刻交织喷涌。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厌恶白萌总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更厌恶那些围绕在白萌身边、虎视眈眈的目光!
白萌被他眼底翻涌的黑色情绪吓得浑身发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他摇着头,语无伦次:“不是的……我和他们……我只……”
“你只什么?”纪承煦猛地低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白萌脸上,带着烟草的苦涩和他本身冷冽的味道,“你只把我这里,当成了一个暂时的避难所?一个可以让你随心所欲,甚至……左右逢源的舞台?”
“不是的!”白萌猛地抬头,泪水涟涟地看着他,一种被全然否定的刺痛让他脱口而出,“我没有左右逢源!我只是……只是想完成任务……”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纪承煦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直起身,看着眼前泪眼婆娑、慌乱失措的少年,眼底的黑色风暴骤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荒凉的冰冷。
“任务?”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万钧之力,“原来,一切都是任务。”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自嘲的笑意。
“包括接近我,依赖我,甚至……此刻的眼泪?”他的目光像冰锥,刺穿白萌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那点可笑的“任务”挖出来审视。
白萌的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血液倒流。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他想要补救,想要解释这个“任务”并非他理解的那样,可纪承煦已经不再给他机会。
纪承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失望,有痛楚,最终都归于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房,“咔哒”一声,将门锁上了。
那一声轻响,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将白萌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白萌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身为机器为什么哭,但是想到那无望的退休,又想到反派的漠然,泪水不自觉浸湿了布料,却洗刷不掉内心的慌乱和绝望。
他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纪承煦的阴郁,不是因为某件具体的事,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不信任和……受伤。而他,用最愚蠢的方式,证实了对方最坏的猜想。
【叮!任务[融化坚冰]失败!“金主”的冷漠与不信任感加深!惩罚生效:关系修复难度提升100%!】
【“感情线业绩系统”:警报!关键目标情感链接濒临断裂!剧情崩坏风险激增!请宿主不惜一切代价挽回!】
不惜一切代价?他还能做什么?
白萌抬起泪眼,望向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那里不再是他偶尔可以溜进去寻找安心气息的地方,而是成了一座冰冷的、拒绝他靠近的堡垒。
纪承煦坐在书房宽大的椅子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烟头的光点在闪烁。他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白萌那句“只是想完成任务”。
原来,那些让他心软的依赖,那些让他失控的占有欲,那些他以为独一无二的特别……都只是冷冰冰的“任务”?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感席卷了他。他纪承煦纵横半生,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如此上心,甚至开始规划一个拥有对方的未来,结果却被告知,这只是一场被设定的“任务”?
真是……可笑至极。
他掐灭烟,拿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那颗逐渐冷却的心。
窗外,城市的灯光璀璨依旧,却照不亮室内无边的黑暗,也照不亮两个同样陷入痛苦和迷茫的灵魂。
白萌的退休之路,因他一句失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而纪承煦的心,也因这“任务”二字,裂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缝隙。
这一晚,公寓里的两个人,一个在门外无助哭泣,一个在门内借酒浇愁,中间隔着一步之遥,却仿佛横亘着无法跨越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