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52、第五十二章 崖壁秘洞与墨渊其人

　　鹰嘴崖的深处，地势愈发险峻奇崛。巨大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犬牙交错，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积雪覆盖着狭窄的、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石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寒风从谷底倒灌上来，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细碎的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面具男子——暂且称他为“墨渊”，因其气质如深渊般难以测度——在前引路，他的步伐沉稳而奇异，仿佛对这片绝险之地了如指掌，总能精准地找到看似无路处的落脚点。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峭，与这荒寒的崖壁几乎融为一体，沉默得如同山石本身。

　　赵青背负着昏迷的慕容清羽，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慕容清羽的体重，加上山路的湿滑和自身的伤势，让他气喘吁吁，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从额角不断滑落。苏晚晴紧随其后，她的情况同样糟糕。肩胛处的伤口因为连续的奔波和紧张而阵阵抽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不断扎刺，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更是带来刀割般的痛感。她紧紧咬着下唇，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跟上，目光始终不离前方赵青背上那个毫无声息的身影。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晚晴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之时，前方的墨渊在一处被厚厚的冰凌和枯藤完全遮掩的岩壁前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在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上某处看似随意的凸起按了几下，又侧耳倾听片刻。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括声响传来。

　　紧接着，那面巨大的岩壁，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陈年灰尘和淡淡霉味的、却相对温暖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苏晚晴和赵青俱是一惊！这鹰嘴崖深处，竟然藏着如此精巧隐蔽的机关秘洞！

　　墨渊率先侧身而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明确的示意。

　　赵青不再犹豫，背着慕容清羽，小心地钻了进去。苏晚晴也连忙跟上。

　　进入洞内，身后的岩壁又悄无声息地合拢，将外面的风雪和危险彻底隔绝。洞内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照亮了这片不算太大，却明显有人工开凿痕迹的空间。洞内干燥通风，摆放着简单的石床、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个垒砌的小小灶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干柴和皮囊，俨然一个设施齐全的避难所。

　　“把他放在床上。”墨渊指了指那张铺着兽皮的石床，声音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沙哑。

　　赵青依言，小心翼翼地将慕容清羽平放在石床上。直到此时，他才敢稍微松懈一下，靠着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处理自己身上新增的伤口。

　　苏晚晴立刻扑到床前，急切地查看慕容清羽的状况。他依旧昏迷着，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让人心慌。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药。”墨渊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陶碗，又从水囊里倒了些水，目光扫向苏晚晴。

　　苏晚晴这才想起他给的那个皮囊，连忙从怀中取出，递了过去。皮囊入手依旧冰凉，上面有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

　　墨渊接过皮囊，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些散发着奇异清苦气味的白色药粉在碗中，用水调和均匀。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异样的精准和冷静。

　　“喂他喝下去。”他将药碗递给苏晚晴，然后又取出一些同样的药粉，“剩下的，敷在他的伤口上。”

　　他的指令清晰而简洁，不容置疑。

　　苏晚晴此刻也顾不上多想，连忙照做。她扶起慕容清羽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将那散发着苦味的药汁喂进他嘴里。大部分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耐心地擦拭着，继续尝试，直到确定他咽下去了一些。

　　然后，她解开慕容清羽胸前和手臂上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看着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创伤，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她咬紧牙关，用手指蘸着冰凉的药粉，一点点、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口，昏迷中的慕容清羽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痉挛了一下。

　　苏晚晴的动作立刻顿住，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继续。”墨渊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带丝毫感情，“这‘寒玉生肌散’药性霸道，触及伤口会有些刺激，但能最快止血生肌，压制内伤。若想他活，就忍心。”

　　苏晚晴闻言，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动作更加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墨渊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动作，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苏晚晴将慕容清羽身上主要的伤口都处理完毕，重新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他才再次开口。

　　“你们可以在此休息。洞内有清水和干粮。”他指了指角落的皮囊和干肉，“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这个山洞，也不要试图探查外面。”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阁下……”赵青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墨渊躬身一礼，语气诚恳而带着探究，“多谢阁下数次救命之恩！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救我们？此处又是……”

　　墨渊抬手，打断了赵青的话。他的目光掠过赵青，最终落在石床上昏迷的慕容清羽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极其复杂，似乎有审视，有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名字不重要。”他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沙哑低沉，“救你们，自然有我的理由。至于此处……”他顿了顿，“算是……故人遗泽，暂且栖身吧。”

　　故人遗泽？苏晚晴和赵青心中同时一动。难道这处秘洞，与慕容家有关？

　　然而墨渊显然不愿多谈。他走到洞口附近，靠着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不再理会他们。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苏晚晴和赵青满腹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洞内陷入了沉寂，只有慕容清羽微弱的呼吸声，和夜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却冰冷的光晕。

　　苏晚晴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慕容清羽冰凉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苍白的脸。赵青则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也靠坐在一旁调息，警惕却无奈地注意着那个神秘莫测的墨渊。

　　希望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但这希望，却系于一个身份不明、意图难测的陌生人身上。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