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53、第五十三章 秘洞守护与情意深种

　　秘洞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逝的意义，唯有石壁上那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光晕，将三人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岩壁上，拉长，扭曲。空气里弥漫着“寒玉生肌散”那奇异的清苦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以及一种名为“等待”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焦灼。

　　苏晚晴跪坐在石床前，如同一尊凝固的玉雕，目光须臾不曾离开慕容清羽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他那只未受伤的、冰凉的手，仿佛要通过这肌肤的接触，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她的肩胛依旧疼痛难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细密而持久的刺痛，但这一切，在对他生死未卜的恐惧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赵青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便强撑着守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一边运功调息，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外面（虽然岩壁紧闭，什么也看不到）和洞内那个沉默如石的神秘人墨渊。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石床上气息奄奄的主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

　　墨渊则始终保持着那个靠坐的姿势，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真的与这山洞融为了一体。唯有偶尔，当他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掠过石床方向时，才会泄露出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波动。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容清羽，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他的长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额头上渗出更多细密的冷汗，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清羽！”苏晚晴立刻俯身过去，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惊喜，“你醒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慕容清羽并没有真正醒来。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轻微挣扎，那只被苏晚晴握着的手，也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入她的皮肉。

　　“……不……不要……晚晴……快走……”他破碎的呓语断断续续地逸出干裂的唇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血……好多血……别过来……”

　　他显然是在梦境中重温着苏晚晴为他挡箭、血染衣襟的那一幕。

　　听着他这无意识却饱含痛楚的呼喊，苏晚晴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用力回握住他冰冷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低语：“我在这里，清羽，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一定要撑过去……”

　　她的泪水滴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或许是这泪水，或许是她的声音穿透了梦魇的迷雾，慕容清羽剧烈挣扎的身体渐渐平息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只是那只手，依旧死死攥着她，仿佛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苏晚晴任由他抓着，哪怕手指被他攥得生疼。她抬起另一只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一直闭目假寐的墨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但那目光，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慕容清羽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慌的游丝。他脸上的死灰色仿佛也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却隐约有了一点极淡的生气。那“寒玉生肌散”的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了。

　　苏晚晴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丝。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的身体，以及肩胛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疼痛。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

　　这细微的动静，却惊动了旁边的墨渊。他站起身，走到石桌边，拿起另一个陶碗，同样调和了一些“寒玉生肌散”的药粉，然后走到苏晚晴身边，将药碗递给她。

　　“你的伤，也需要处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沙哑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晚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肩胛上的箭伤。之前全部心神都系在慕容清羽身上，竟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疼痛。她看着那碗药，又看了看昏迷中的慕容清羽，有些犹豫。

　　“他暂时无碍。”墨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药力正在化开，需得几个时辰。你若倒下，无人照顾他。”

　　他的话直接而现实。苏晚晴咬了咬唇，接过药碗：“多谢阁下。”

　　她背过身，解开衣衫，露出肩胛处那处皮肉翻卷、依旧有些渗血的伤口。自己给自己上药颇为不便，尤其是伤在背后。她的动作笨拙而艰难，好几次因为牵动伤处而痛得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

　　苏晚晴身体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墨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别动。”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他蘸了药粉，动作精准而迅速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时，带来一阵奇异的、缓解痛感的凉意，但随即，那药粉的刺激性药力发作，又让她忍不住轻轻抽气。

　　墨渊的动作很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物品。但奇怪的是，他下手极有分寸，避开了所有可能让她更加痛苦的角度。涂抹完毕，他又用干净的布条，利落地为她包扎好。

　　整个过程，他沉默无言，苏晚晴也因为紧张和疼痛而说不出话。洞内只有布条摩擦的细微声响。

　　做完这一切，墨渊便退开了，重新回到他之前的位置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晚晴拉好衣衫，脸颊有些微热。她对着墨渊的方向，低声道：“多谢。”

　　墨渊没有回应。

　　苏晚晴也不再说话，重新坐回慕容清羽床边，继续守着他。只是这一次，肩胛处的疼痛因为药效确实减轻了许多，那持续的、折磨人的钝痛变成了一种可以忍受的、带着凉意的麻木感。

　　她看着慕容清羽似乎平稳了些的睡颜，又偷偷瞥了一眼那边如同入定般的墨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疑问。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何三番两次出手相助？他与慕容家，到底有何渊源？这处秘洞，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然而，这些疑问此刻都无法得到解答。她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和困惑压在心底，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眼前这个她愿以性命相托的男人身上。

　　她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低声呢喃，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言：“清羽，快点好起来……无论前路还有什么，我都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夜明珠的光，温柔而冷寂地笼罩着他们。在这与世隔绝的秘洞之中，沉重的伤势，未卜的前路，神秘的恩人……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唯一确定的，是两人之间那历经生死、已然深入骨髓的羁绊与情意。

　　这情意，是暗夜中不灭的微光，是绝境中支撑彼此活下去的，最后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