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姐腔男主》》俞栖迟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画中博弈

　　沉重的宫门合拢声在身后回荡，如同敲响了命运的丧钟。许棠雾独自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那件蹙金绣鸾凤纹的朱色宫装华美而沉重，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与"许棠雾"这个身份强行剥离。

　　殿内烛火通明，无数幅画像从四面八方凝视着她。那些画中的"她"，或喜或悲，每一道视线都沉甸甸地压在灵魂上。冷梅香浓郁得令人窒息。

　　她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膝间。白日里强行压下的恐惧、屈辱、愤怒，此刻疯狂冲撞。

　　（不能硬碰硬，那只会让他彻底疯狂。但完全顺从，就是彻底沦为傀儡......必须找到第三条路。）

　　【系统，分析当前局面。有没有漏洞可以利用？】

　　【数据分析中......目标霍听澜执念核心为'确认宿主身份'与'防止再次消失'。当前策略'强行塑造替身'是其偏执的极端体现。直接对抗成功率低于1%。建议采取迂回策略，在维持'非完全认同'底线的同时，尝试建立新的互动模式。】

　　新的互动模式？

　　许棠雾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这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宫殿。她的视线掠过那些画像，掠过被金箔修补的茶盏，掠过书架上那些被反复誊抄的异世书籍......

　　（他执着于完美复刻'过去'。但如果...这个'替身'在某些细节上，与他的记忆存在'合理'的偏差呢？）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她要成为一个"存在合理疑点"的替身。

　　（糖渍梅子糕...几何原本...这些都是他执念中坚实的锚点。精准地动摇这些，才能动摇他。）

　　翌日清晨，宫门开启。霍听澜踏着晨光走进，玄色常服衬得他神情晦暗不明。他看到她穿着那身朱色宫装端坐梳妆台前，背影挺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看来，你休息得不错。"他走到她身后，透过铜镜审视。

　　许棠雾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镜中他模糊的倒影上："陛下希望民女如何，民女便如何。"

　　这话听着顺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距离感。霍听澜蹙眉，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她"，而不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用膳。"他命令道。

　　早膳按照她过去的喜好精心准备，其中就有她最爱的糖渍梅子糕。

　　许棠雾依言坐下，执起玉箸，动作优雅，却刻意避开了那道梅子糕，夹了一块中规中矩的桂花糕。

　　霍听澜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被忽略的梅子糕，眸色沉了沉。

　　"不爱吃这个？"他状似无意地问，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

　　许棠雾动作微顿，抬眼看他，眼神茫然："回陛下，民女自幼不喜过甜之物，家中厨娘皆知。"

　　（不喜过甜？可她明明......）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没有言语，沉默地看着她小口吃着桂花糕，那优雅却陌生的姿态像一根细刺，扎进他心里。

　　膳后，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她曾翻阅多次的异世杂书——那本充满奇异图形符号的几何原理。

　　"这本书，你可看得懂？"他将书递到她面前，目光锐利。

　　许棠雾接过书，翻看几页，眉头微蹙："陛下，这上面的图形甚是古怪，文字也艰涩难懂，民女......看不明白。"她将书递还，眼神坦荡。

　　霍听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熟悉感，却只看到纯粹困惑。那股烦躁感骤然加剧。

　　（看不懂？她当初指着这些图形说它们蕴含天地至理时的神采，难道是朕的臆想？）

　　他猛地将书合上，声响在殿内格外突兀。

　　"出去走走。"他忽然起身，语气强硬。他需要换个环境，需要确认些什么。

　　许棠雾顺从地跟上。

　　他带她走在御花园她曾经最喜爱的小径上。初夏芍药盛开，秾丽非凡。

　　"这芍药，开得不如往年。"霍听澜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锁在她侧脸，"你曾说，最喜欢这'醉西施'，娇而不艳。"

　　许棠雾停下脚步，望向那片绚烂花海，沉默一瞬。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紧绷的气息。

　　（又一个锚点......）

　　她微微侧首，日光在睫羽上投下细碎阴影，声音轻缓却清晰："陛下，民女觉得那片白色的'玉盘珠'更显清雅脱俗，'醉西施'虽美，却过于......咄咄逼人了。"

　　"咄咄逼人"四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霍听澜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出手，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

　　"你到底是谁？！"他逼近她，眼底猩红翻涌，"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模仿她的脸，却又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挑衅朕？！说！是谁派你来的？！"

　　许棠雾心脏狂跳，腕骨剧痛，却强迫自己仰头迎上他疯狂的目光。她没有挣扎，眼中迅速凝聚起生理性的水汽，混合着真实痛楚与表演出的委屈，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

　　"陛下......民女若有选择，岂愿顶着这张惹祸的脸？是您将民女强掳至此，是您逼民女穿上这身衣裳......如今，却又要因民女与您梦中人些许不同而问罪吗？"

　　她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他疯狂行为下自相矛盾的内核。

　　霍听澜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松手，踉跄后退半步。他看着她的泪眼，看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容颜，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席卷而来。

　　他转过身，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良久，才用极其疲惫的声音说："......回去。"

　　回程一路沉默。

　　许棠雾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成功制造了裂痕，让他动摇痛苦。这本是她的目的，可亲眼见他这般模样，她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沉甸甸的。

　　【目标黑化值产生波动，下降至98.2。宿主策略有效，请保持。】

　　系统的提示让她回神。

　　（有效......是的，必须有效。这只是开始。）

　　重新回到画狱般的凤仪宫，霍听澜没有看她，挥退宫人，独自走到一幅她拈花浅笑的画像前驻足凝望，背影萧索。

　　许棠雾安静站立，没有打扰。她知道今天的博弈暂居上风，但也清楚他的偏执不会轻易瓦解。下一次试探，或许会更加猛烈。

　　她必须在这真与假、过去与现在的钢丝上继续行走。为了任务，也为了那深藏于疯狂之下，或许还未完全泯灭的一丝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