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证》氰化警长

3、扫黄打非

　　“姓名，年龄，在这里干了多久，认识什么人，都给我一一报上来。”孟玖用笔点着记录本，粗略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补上了一句，“性别也报一下。”

　　春夜酒店顶楼，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里，一群几乎不着片缕的男女正战战兢兢地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等候执法人员发落。孟玖一个一个问过去觉得效率太低，索性手一挥把工作分发了下去，“每个人问一个，把信息记录下来。”

　　这家名叫春夜的酒店位于星城市郊区，装潢奢华服务高档，周围依山傍水，自然风光相当优美，平日里进出的都是些休假的商务人士，保密性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正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向来是他们扫黄打非的重点关照对象。刑侦支队的孟大队长曾对酒店名发表评价:“听这名就不正经，不能放过他们。”

　　这次案件的主谋乃本地一个□□组织，不走私贩毒也不杀人放火，专干组织妇女从事非法活动的勾当，而且警惕性极强，往往打一枪换一个地，把星城市风气搅得乌漆嘛黑，令上头头疼不已，也因此将此案指派给了市局，勒令下属各分局务必协助行动。

　　上次有他们的行踪还是在一个月前，想来是最近风声紧躲了一段时日，可狗改不了吃屎，这帮人到底还是按耐不住违法犯罪的心思，又开始冒头作死，正中孟玖下怀。

　　分局的人在附近盯梢已久，今天一收到疑似非法活动的线报便火速出警，以最快速度出动制服了犯罪分子，可惜由于地处偏僻，哪怕在第一时间出动也难免走漏风声，还是让组织头目脱了身，好在还是扣下了二把手，如今也跟众人一起蹲在角落等候发落。

　　孟玖一行人从市中心开车过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抵达酒店时都过了午饭的点，分局的同事料到这一点，早在出发前便打好了招呼，把主犯都集中在总统套房，留待市局的精英们处置，剩下的喽啰便在其他房间挨个收拾，提高执法效率。

　　“玩挺花啊你。”孟玖走到那二把手跟前，高跟鞋朝他脚面狠狠踩下，换来一声难听的惨叫声。“一个还不够，还要一群人一起?你女人在你眼里和玩具有什么区别?”

　　谢顶的男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孟玖的高跟鞋还在他脚上来回碾着，在场的女警们一个个都用恨不得把他剥皮煮肉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只要他乱动一下就能立马将他当场击毙。他连叫都不敢再叫了，一只是低着头哆嗦，双腿抖如筛糠，没过多久居然下身一热，从裤子里滴滴答答漏出尿来，把地板都打湿了一大片。

　　“靠。”孟玖皱着眉头掩鼻退后了一点，嫌弃得扇了扇空气，“这么差的心理素质还当二把手?”

　　浅浅教训完了碍眼的东西，孟玖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简单询问了几句后便打算把这帮人打包带走，给女人各分一条毛毯，男的把恶心部位挡住就行，回局里再好好审问。

　　她正准备招呼人回去，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看见新同事的人影。

　　“杨弃呢?”她向身旁的警员打听，又想到对方似乎还不认识她，连忙补充上几句，“就是那个穿风衣的，跟着我来的那个人。”

　　警员了然，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隔间，“在那里。”

　　孟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发现她正低头拿着本子记录什么，正对面的床上还有一个人影，想来是还在执行她刚刚分发下去的审问工作。

　　床上的女孩发着抖，身材瘦小皮肤惨白，看着还没有一米五几的苏柠高，裸露的身体上几乎没一块好肉，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身上裹着杨弃的风衣，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杨弃倒是一直很有耐心，半蹲着身子轻声细语地安抚她的情绪，神色里流露出的温柔与她之前所展现的每一个状态都不太一样，孟玖盯着看了半天，看不出其中有没有表演痕迹，只好放弃观察。

　　新顾问初来乍到，不清楚他们内部现场初审，局内深挖的审讯习惯，所以问题问得很细，近乎是把话掰碎了喂到女孩嘴里，难免耗时有点久。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刑侦支队副队李戚海凑过来，低声发问。

　　“不用。”孟玖摆手，“让她问完吧，正好熟悉熟悉工作流程，你先带人回去。”

　　“好。”李戚海点头。转头指挥着其余人把犯罪分子挨个押出去送上警车，房间里只剩孟玖和负责善后的零星几人。

　　隔间的门半掩着，总统套房到底有和价格配得上的品质，隔音效果超强，二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孟玖只看见杨弃嘴唇翕动了几下，不知说了句什么，床上的女孩顿时情绪激动起来，眼泪说流就流，膝行几步抓住她的衣角往她怀里扑，险些把她撞倒。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孟玖感到莫名其妙，同时也对杨弃的亲和力表示赞叹，“怎么没见她们对我这么亲近呢，一个个见我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队长你不懂。”刑侦支队的江棠接过话茬，“人家科班出身，几句话就能俘获人心，再加上杨顾问那张脸，收割女人心不是分分钟的事。”

　　江棠，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员之一，和苏柠前后脚进来，比前者这个脱线派要靠谱一点，但同样有个致命缺点——非常爱八卦。上到局长下到茶水间大爷都逃不过她的一通讨论，如今新顾问上任，自然也免不了她好奇两下。

　　“我长得很差吗?”孟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白净轮廓清晰，虽然常年出外勤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粝，但自认为还算干净，至少有鼻子有眼。“也没有很吓人吧。”

　　“队长，你真的该去看看眼睛了。”江棠面对这个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意识的女人简直无话可说，“对着自己这张脸你怎么说出不吓人这种话的?我的意思是你跟杨顾问是两种风格。”

　　“有什么区别吗?”孟玖在杨弃的脸上来回打量。

　　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有认真看过，杨弃的面部线条相较她来说要更柔和一点，皮肤也更细腻光滑，一头卷发打理得恰到好处，薄唇一张一合之间吐出来的尽是好话，只有眉眼间挥之不去的一点郁色难以忽视，总体上的确是相当精致，但她没从风格上看出点什么来，只能不吝夸奖:“她确实很好看。”

　　“就是，就是，唉。”江棠语塞半天，实在是没想到怎么跟她形容。“我跟你真的说不通，队长，你太直女了。”

　　“直女又是什么意思?”孟玖问。

　　江棠被她的无知深深震撼到了，“队长，你平时不上网的吗？”

　　“少。”孟玖说。

　　“直女，直女就是……就是性格很直的意思，也可以说是异性恋的女生。”江棠搜肠刮肚，试图把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上，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解释方法，“这么看，杨顾问一看就不是很直吧?”

　　“这怎么看出来的?”孟玖问。

　　“看打扮和气质啊。”江棠掰着手指，将两人进行对比，“队长你平时私底下打扮就是很女性化的冷艳风格，但是杨顾问从发型到穿搭都是走的中性风，和我们相处边界感也很重，一般普通女生不会这么注意分寸吧?”

　　“好像是。”孟玖回忆了一下她和杨弃短暂的相处细节，突然如梦初醒，“她那不是讨厌我吗?”

　　江棠吃惊，“你都干什么了队长?”

　　“也没什么，”孟玖回忆，“我看她情绪不太好，就挨着她坐，给她拍背拍肩安抚一下她，就跟安慰你们一样的。”

　　江棠还想说什么，目光却扫过孟玖大敞的领口和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以及下方起伏的轮廓，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队长你的衣服应该不是刚解开的吧?”

　　“解开挺久了，”孟玖应，“好热啊。”

　　“孟大队长，”江棠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人家是害羞了吧，不是讨厌你。”

　　“是吗?”孟玖茫然，一旦话题涉及到这方面她就开始智商下线，丝毫不懂人情世故。

　　“其实队长你今天这套还蛮斩女的。”江棠掏出手机，卡擦一声给她拍了张照片，“不信你自己去问。”

　　孟玖在此事上反应再慢，也没有情商低到直接把杨弃堵着当面问出“你是不是害羞了”的程度。对江棠的话她半信半疑，于是选择先抛到脑后，眼见杨弃已经安抚好了女孩的情绪，也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临了又随口问了一句，“我还是没懂人家小姑娘为什么黏她。”

　　“队长，如果你是女嫌犯，”江棠说，“一个长相高冷打扮干练，一看工作能力就很强的警察，和一个长相柔和，貌似喜欢女人且一看就很能共情的警察，你会选哪个?”

　　“那我还是选杨弃吧。”孟玖答得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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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酒店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此时正值秋季，天气已然转凉，山中的气温又要格外低些，晚风一吹，偌大的山令只听见零星几声鸟鸣，又给此情此景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孟玖靠着车门，从口袋里摸出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出神，长发被晚风吹得散乱，发绳早就不知遗落在了哪里。

　　江棠先一步钻进车里预热发动机，孟玖没急着上车，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抽着烟，不久便看见杨弃的身影从酒店门口出现，她便熄了烟头，又用手在空气中挥了几下散去烟味才钻进副驾，等她在后方落座，江棠发动汽车启程返航，三人一路无言。

　　江棠见气氛有些尴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尽量了又松，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没话找话，向杨弃发起聊天邀请:“杨顾问，其他人呢?”

　　“在善后呢。”杨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孟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发现对方连眼睛都没睁开，“后面还有车带他们。”

　　照理来说今天的行程并不累，除了坐车坐得屁股疼以外几乎没耗什么精力，该不会是这人早上被自己撞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吧?

　　想到这里孟玖一阵心虚，愧疚和尴尬涌上心头，忍不住又悄悄从后视镜里往后面瞄她。

　　结果好巧不巧，刚刚还在休息的人此刻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刚好和她对上视线，发现她的目光后嘴角弯了弯，冲她抿唇笑了一下。

　　又是那种让人摸不清意图的笑意。

　　孟玖感觉自己浑身一紧，连忙把目光收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咳一声，拿出小本欲盖弥彰地随口问道:“刚刚有问出什么来吗?”

　　“有。”杨弃说，“她把头目的逃跑计划给招了。”

　　“哦哟?”孟玖大感意外，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次审问就获得重大成果，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了几分，连忙追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杨弃刚要张口，话语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她及时收住话头，准备等孟玖摸出手机讲完电话后再继续。

　　谁知这个电话越打越长，孟玖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随意逐渐严肃起来，到最后彻底沉了下去。

　　“小江。”她挂断电话，在二人探究的目光里沉声道。

　　“掉头，春夜酒店发现尸体了。”